榆林城北的牛家梁乡古城滩缸房村,看不见断壁残垣的痕迹,却有古城滩的名字让人浮想联翩。
据榆林长城学会编辑的《榆林长城风貌》一书中载,这里是汉龟兹古城遗址。陕北大地上汉龟兹古城遗址究竟在何处,众说纷纭,但都有待考证。查阅《辞海》,《辞海》“龟兹”一词的解释有这么一条:“古县名。汉置,以处龟兹降人得名。治今陕西榆林市北。东汉末废。西汉为上郡属国都尉治所,有盐官。东汉永寿元年安定属国都尉张奂驻守此地,以断绝南匈奴和东羌的交通。”
古城滩缸房村离榆林城不远。
缸房村紧挨公路,村子比较凌乱,东几户人家、西几户人家,家家院子很大,走了许久,户外的路上竟不见一个行人。终于,在一户人家旁边,走出了一位替我拦挡狂吠狗的主人,这户人家没有院墙,几间平房面对旷野,视野极为开阔。主人五十多岁,清癯干练,热情健谈。他告诉我,现在站的地方就在古城遗址的东北角,地面遗址已经痕迹全无,只有在修建房屋的时候还会从地下挖掘出锈迹斑斑的兵器等物。当我要去辨寻那残败的城垣时,他摇摇头说:“没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说,所谓城墙只有基座而已,能辨识的只是在几十年前农田基建时,挖出那黄沙中坚实的土基,不过人们又将它拉出来改造成农田。他又告诉我说,向西一里多有南北走向的一条柏油路,那路就是在龟兹西城墙的地基上修的。
来到柏油路边见一个小卖铺,进去买了点吃的东西,又同主人夫妇谈起来。没想到他们对龟兹古城的情况也很清楚——原来是几年前考古队曾来这里探测城墙遗址,缸房村的居民这才知道他们居住的地方竟是两千年前的龟兹古城,也才明白他们这里为什么叫古城滩了。
古城的南端紧挨万里长城,长城建在走马梁上,居高临下,高高的墩台挺立在天宇下如同一个历尽沧桑的不屈的大将军。我登上墩台,凭高俯瞰,古城遗址尽收眼底。遗址坐落在一片广袤的原野上,处于远在天际的山峰高地的包围中,一条小河蜿蜒穿过腹地。据勘测,古城南北长约1500米,东西宽约900米,这座巨大的城池以宽阔的胸襟接纳了来自西域战乱中的龟兹难民,当他们得以安居的时候,这里该是何等热闹。恍惚间,我仿佛穿越历史,看到了高耸的城垣、连云的雉堞、纵横的街巷、林立的店铺和鳞次栉比的房屋,满眼都是奇装异服,耳畔全是异域古音……
龟兹人能歌善舞,在和平年代,这里自然是歌舞笙箫;可是,那毕竟是边地,当张奂驻军此地时,那又是金戈铁马、画角凄厉了;而当匈奴铁骑入侵时,这里又该是狼烟四起,血雨腥风……但是不知何时,龟兹和上郡这些历史名城都被湮没在了历史的荒烟蔓草中,散失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不过,它们肯定不会像统万城那样被迅速摧毁,而应该是逐渐衰落以至于消亡的,不然,史志何以一点没有记载呢?而在一千多年后,在它的近旁却崛起了另外一座叫做“榆林”的新城,继续着它们捍卫疆土的艰巨使命。
龟兹的后人是白姓,可是缸房村却没有一户白姓人家。他们流落到了何处?他们应该是凭借自己的所长在艰难中讨生活,在痛苦中求生存。流散于全国各地的婚丧嫁娶的鼓乐手被人唤作“鬼子”,据说那是“龟兹”的误读。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据说是龟兹的杰出后裔,可是他的出生地却在渭南的下邽……时间是永恒的,历史是无穷的,人生却是短暂的,而那无穷多变的历史总是让如蜉蝣暂寄的生人感到烟云一般神秘朦胧、纷乱迷离……
蓝天如洗,纤尘不染;阳光温暖,清风和煦。我凝望着空旷原野上散落的村子,任历史的烟云在眼际眉梢飞逝,沉浸在无边的怅惘与感慨中。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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