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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陕北故乡听到《十对花》时是这样的场景:
30年前的正月,在故乡小山沟的坝坪里晚上看扳水船文艺节目,邻村有两位一男一女的农民表演了对唱《十对花》,那种调子是我第一次听到,感觉非常新奇、好听、别致、悦耳。我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歌啊!那种深刻印象至今难以忘怀。
这一男一女表演的成功有一个插曲可以证明:那男子姓李,那女人姓袁,由于这段唱词中有很多亲昵的东西,类似恋人间的语言,当晚表演完,观众没有一个不叫好的,但那李姓男子却招来了自己婆姨的臭骂,据说从这以后,这婆姨和那袁姓女人就不说话了。可惜我们后来因此再也无法看到那李姓男子和袁姓女人精彩绝伦的表演了。
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学会地地道道的《十对花》。
可惜,我一直处于求学、在外工作状态,无缘学唱。这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
1994年,我回到了故乡,恰巧那袁姓女人落户到我们村庄,我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简单向她学唱了《十对花》,可以说只学到了其表,没有学到其神其韵,因为这首歌流行在我们那一代的唱法难度非常大,核心是至柔至妖,一般人短时间不好掌握。同时,每一句里面有不少装饰音和滑音,而且越到最后装饰音、滑音越多。
那晚,我和袁姓女人终于表演了一回,这距我第一次看到她和李姓男子表演起码有20年时间了。
应该说,我的表演非常蹩脚,因为我根本没有完全学会这首歌,尤其是这首歌唱起来必须两个人同时至柔至妖表演效果才能得到保证,可惜我在柔与妖方面都学不像,但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当时,有那袁姓女人指导,那天晚上勉强应付过去了,到第二天,就已经无法独立唱了。
这一晃又是10年过去了。
我一直在远离故乡的地方生活,我的故乡情结越来越浓。想念故乡了,只有唱唱故乡的山曲才能稍稍缓解这种浓浓的思乡之情;遇到苦闷了,也只有唱唱故乡的山曲才能稍稍缓解这种人生的愁苦之情;逢上喜事了,就爱唱唱故乡的山曲抒发自己快乐的心情。高兴了唱,悲苦了唱,热闹了唱,孤独了唱,好像只有唱了才能安妥自己那漂浮动荡的灵魂。
唱了多少歌,但我总喜欢唱《十对花》。可惜,我已经不会唱了。在互联网上,关于《十对花》的版本有多种,遗憾的是,没有我们故乡原生态的那种,尤其是那优美柔妖的曲调没有。我在网上没有办法学到。磁带上,关于《十对花》的版本也不少,但就是没有我喜欢的那一种;电视上,我也从来没有听过我喜欢的那种《十对花》。
人,就是这么怪,越弄不到反而越想弄到。
我感觉,只有唱起这首歌好像才真正享受和体会到故乡中最美好和最柔情的东西,也只有唱起这首歌自己才能达到自身的和谐,才能达到和他人的和谐,才能达到和自然的和谐。
《十对花》成了我心灵中的一个平衡点、兴奋灶。我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开始寻找这首歌。我明白这首歌只有在陕北人中间才能找到。为了这首歌,我结识了大量的陕北老乡,可惜很多人不会唱。在这些年里,我遇见过两位陕北老人,他们会唱,但可惜教了我几次我都没有学会,因为这个曲子里确实有很多跨度很大的装饰音,这对我这个没有任何音乐细胞的人来说简直难度太大了。于是,学唱《十对花》的事情就这样不得不搁下了。
过中秋节,公务缠身无法回到故乡,连电话问候父母的愿望也没有实现。我怅然至极!这期间,我心情很是烦乱,于是我突然间又想通过学唱《十对花》来寻求故乡美好的至纯至洁的东西,藉以安慰躁动不宁的灵魂。那种心情就像爱闹秧歌的人一听见锣鼓唢呐声不由自己了,好似神鬼牵着似的非要热闹一场才能平静。也许只有回故乡通过录音机录下那袁姓女人的歌唱,否则,要学会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我意识到:这种唱法已经开始走近消失的边缘了。想学会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前些日子,我无所事事地在自己家门口的河堤漫步,发现不少修河堤的陕北民工,脑子一闪: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会唱的。我一位一位拜访,终于碰到一位石匠,他只会唱个大概,个别调子有些走音,我起码有希望学会个大概了。人在美好的东西面前总是那么不满足,我必须学会全部。我继续向一位位民工请教,终于碰到了一位陕北绥德的会唱《十对花》的姓党的民工头,他一句一句一个音一个音地教我,从下午教到晚上,并让在场的一位陕北老艺人把关验收。学会的那一刻,我兴奋极了。
这些天,我白天唱,晚上唱,吃饭唱,睡觉时也唱,如厕都唱,我生怕忘了再学起来那可多麻烦啊!我唱得并不好,但只要你想听,我就愿意给你唱、愿意和你共同对唱,因为每每唱起这首歌,我仿佛回到了我的故乡,仿佛拥抱到了一种心中至纯至美的东西,仿佛一个婴儿嘬吃母亲的乳汁那样满足和幸福。写到这里,由不得自己,我唱开了第一段:
我唱个正来谁对上我的正呀嗨,什么花开花花开在正月正?
你唱个正来我对上你的正呀嗨,蟠桃花开花花开在正月正。
哥哥呀唱得好妹妹呀对得妙;哎哟,我的亲;哎哟,我的人。哎哟,我的亲人,亲哥哥(亲妹妹)呀,呼啦啦喜死我的人哟。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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