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编用具,即笸箩、簸箕、纳粪兜、针线笸箩等。此等实用物件由一种落叶灌木妩柳条编织而成。条子通体粗细均称,粗者约小拇指,细者如高粱秆,长约六七尺许,短则三五尺,性坚韧柔软,不易折断。
柳编家具,是农人们的手头用具。大笸箩用作盛放粮食,食用品。碾磨上以此罗面粉,蒸出的馍馍、糕坯等,放在里头,既有吸纳热蒸气的功效,亦有久存不腐的良性特点。簸箕有大、中、小号三种,大号簸箕主要的用途在碾磨上,打场中。碾磨上用之闪簸粮食里的尘土、杂物、秕粒等。打场上用之,亦如碾磨上相同。小簸箕既可给碾磨上添加所需的粮食,亦可往箩子里撮倒破碎的粮食,以用箩子来箩筛出面粉,平时可用以闪簸小量的食用物,更用于捡簸米豆中的废弃物。
一到秋后,或农闲之时,家家户户的婆姨女子们,都趴在石碾磨上,围着碾磨来打圈圈。大笸箩盛满糜谷、豆颗。毛驴在碾磨道上,踩着碎蹄子,走着无头的漫漫之路。小女子,抑或老年人,手执小簸箕给碾盘上,或磨顶里添加粮食。女人在一旁的笸箩中,不是用簸箕在闪簸糜谷,就是在笸箩里来箩筛面粉。闪簸摇筛出的米如金似银,一张大簸箕也扬簸出全家人的好心情。
合作化期间,是笸箩簸箕鼎盛之日,秋夏两季,庄稼上院登场,各种作物一经脱粒,一大群妇女纷纷将粮食拥撮到簸箕里头,找一空地盘,双臂把簸箕撑在头顶,徐徐把粮食摇筛落地,凭风力驱除粮食中的尘土与杂物,并口中念念有词“风婆婆风婆婆,风儿刮出一溜溜,扬场吹尘土,献给风婆黄馍馍。呜——呜——”此“呜,呜”是呼风之声。几位妇女们,避开扬场地,另找一个空地来簸粮食。人人双臂执簸箕,个个精神饱满,两膀一伸一曲,簸箕忽高忽低、忽前忽后来回拉动,粮食在簸箕内上下翻滚,或左右摆动。女人们簸簸箕的娇姿尽显其中。肚子一圪捻一圪捻,腰背一圪纵一圪纵,头脑一圪摆一圪摆,嘴角一圪抿一圪抿,眉头一圪皱一圪皱,双腿一圪闪一圪闪,两脚一圪拧一圪拧,通身部位进入紧张态势,浑身力气凝聚手执簸箕的两帮。一堆堆的粮食,都经簸箕的扬、闪、簸而堆积起来。堆积出农人们的汗水与心血,堆积出劳动者的希望与企盼。每个分粮食的、纯朴的、质朴的农家人,心中绽放出一朵红花,花朵的艳丽色彩随即爬上每个人的脸。
柳编条子的采集,应在立秋前三天或后四天为宜。采集过早,条子成熟不饱满,质地软嫩,编织的用具,身子软弱,难以承受重物。时间采集过迟,皮表与条身歉皮(水分干涸粘合牢固),不易削剥表皮。采购好的条子,院子摊开,拉上石碌碡数回,碾压过的毛条,皮子与条身分家,以手一根一根清除干净皮子,白格生生的柳条堆积起来,如雪一样亮丽,做出的家具令人叹为观止。歉皮的条子也不能以废物抛弃,可用打破的磁碗片,一手执碗片,一手执条子,刮剥柳条皮,织出的用具,虽有毛糙感观,但使用起来结实耐用,此为“黑条”,或“毛条”家具。
整理好柳条,头一天浸泡在石槽内,条子通体渗饱水分,质地变软和,编织时不会发生折头断身现象,由柳匠们任意拨弄与揉搓,没有差池。
编织开始,老王打狗,一起上手。柳编大师都是业余手工操作,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经过双手的过手,方可编制出一件成品。有的分拨麻线捻,有的用拧车拧绞细麻线,有的用偏刀削砍柳木圈沿,簸箕舌头。编织师以三尺搭两线,用泡醒的条子,一根一根搭在两线间,若织毛衣一般,线穗穗来回往复绞缠,柳条在手指间左右翻飞,一直翻绞下去。能工巧匠的柳编师,手指头游走在柳条间,左右逢源,上下搬动,手中的线穗匀称地咬死条子,勒入身子。熟能生巧的柳编师,凭着手感走,随心所欲与别人拉散散话,亦可叨一支卷烟来悠闲地抽着,不会延误手中的做活。快手的柳编师,一早可以编织出一张大簸箕,每天创出五张的纪录。一张大簸箕约需口粗掌细的柳条70余枝,23码的46根纬线,拉勒出约千七个巴巴(亦称奶奶),似枣核状而肥壮的巴巴,花花点点,网一样组合成平片片。然后尺寸量好,双手往回搬折旁沿。只因条子柔软,使劲搬弄,不可折腰断身,如泥团一般,任人捏弄,需什么样子,可搬弄成什么形状。搬折好簸箕的帮沿,用几个铁夹子将削好约三四寸宽的两片木页夹死在一起,以防走形变样。再用柳线穿孔绞缠,分以暗七组,固定两旁的木条片。边沿上头以两根较粗的红柳条为盖条,再上明柳线为八组,一张若扇形状的、立帮的、敞口的大簸箕竣工了。新结出的簸箕如雪洁白,熠熠生辉,通体枣核形的巴巴壮丽明快,一展风采,更流泻出柳编师的智慧与心血。
陕北簸箕造型以扇形状敞口为主体,产地集中在绥德县四十铺镇寨山与三十寨两村。寨山有百十户人家,六七百人丁,无一不是柳匠出身,只要是大人,都会编柳,并有很多身怀绝技的高手。过去,村人采集柳条到周边区域的不计其数,亦有专人赴蒙地每年采回几十大车的柳条,供村人编制柳器所用。本村所编制出的产品,源源批量到镇川各五金杂货门市,亦批发经柳器商远销蒙地、延安地域等处。无论从数量和质量来说,本村的柳编在陕北独占鳌头。其他周边的柳编产地都是分散的、零星的、单人的。如榆林的大纪汗、定边、靖边等地,所产簸箕形态和寨山的一个模样。安塞的沿河湾、华子坪、高桥亦有单个人的产品,亦同寨山产品如出一辙。至于洛川簸箕的编制,张页较大,制作粗糙,巴巴亦宽大,敞口的边沿两角收回如两只牛角的弯钩,故称“牛头簸箕”。使用起来不灵巧、又拙笨,但闪簸起来易出风,摇筛因面积宽大而顺手。此类品相的簸箕除洛川、富县、甘泉部分地域使用之,亦有甘肃宁县的产地,使用也较广泛。宁夏地域所产簸箕又和寨山、洛川大不相同,其形态为长条形的,亦如瓦简状的。撮粮食装东西极好用之,若要闪簸粮食,因面积所限,实不方便,既不出风,又旋回不转所闪簸之物。同时样式不美观,制作亦粗糙,山东省的一些地方也产此簸箕。
伴着历史车轮的前进,陕北人碾磨上的活计被机械取而代之,人们享受着整袋装的米面,笸箩、簸箕纷纷退出生活舞台。场禾上也显得不景气,此等的日常用具逐日下岗退役。寨山的柳编大户,年轻人都搁起柳编工具,纷纷外出搂真金白银走了,留下寥寥无几的数个老者,如张跃军、张跃德、延文喜、张庆润与他老婆们,还坚守在这一历史手工编制的岗位,每天三两张簸箕的产品还在他(她)们的手指间面世,传承着这一手工业。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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