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围伴着我玩耍的炕头狮一直守待在我“魂灵”深处的边缘,直至安然地活出生命之中的第一个本命年。听爷爷说,那尊家传的炕头狮已经绑捆了好几代人,爷爷自己也不例外。爷爷喜欢打开老辈子的话题匣子,去讲述自己的先祖羌胡在陕北的发家历程。我在这里就是要说,我们陕北人极像雄踞在大山大石里的狮子,先前是“河东狮吼”的征战拼杀,现已消歇在黄土沟峁上守护着家族的安宁与幸福,甚至走进窑洞保护着“娃娃的魂”。
喜欢狮子是耳濡目染的缘由,而收藏陕北乡俗小石狮则缘出有因。主要是在二十世纪末端的那几年,看到民间的物件成批成批地被淘走,奔向了远方,我感到了我们陕北“根源消逝”的痛,便痛下决心收揽以炕头狮为主的乡俗遗物,并尽自己能力和财力所为。这些被我收藏了的争相拥挤的乡俗小石狮子不是某一个人的创作,而是陕北先民们的集群性的智慧结晶。我一个人走,我一个人过日子,我没有女人和孩子的爱相随。在我的家居生活中只有收购到手的小石狮子,它是我全部的家私。在我的一天当中,最闹腾的事情就是为石狮子而忙活,为此我有点中邪着魔。每次下乡坐在暖窑热炕头,话题老是不愿意偏离乡俗生活中的石头狮子,我真的能感到被烟熏手摸熟了的炕头狮和自身之间有着一种相亲近的依托。
从民间跋涉而来的石头瓦块占据了我的物质生存空间。我被人议论,有甚者说“这个人犯病了,要这些石狮子又不能当饭吃”。我真的病得很不轻吗?
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携带着属于自己收集的小石狮子参加了陕西省的优秀民间美术展览,有幸荣获了传统类一等收藏奖和组织奖,很风光地回到和我来往的这帮人中间。这时候,他们再也不说我有病了,相反认为我有非常独到的投资眼光,一夜之间我的“病”被他们看好了。我会心地笑了,笑了很长的时间。
可是好景不长,我又陷入了另外的痛——财力不足的痛。由于来自西安和外地的收藏家对散落在乡野的炕头狮实行“一枪打”的统收统杀,这样直接导致石狮价位的一路飙升。曾帮我走乡串村地收购石狮子的商贩和线人也摆弄出一副“狮子大张口”的架势,让我在经济上感到百倍的吃紧,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拿出比别人高的价码不让文化含量较高的乡俗小石狮子外流,我咬紧了牙关,不惜节衣缩食,在债务累累中挺了过来,这才有了今天的收场和结局。
再以后,我把所有的热闹都关在门外,用自己足不出户的方式让自身陷在狮身情感图式的完全手册当中。因为我觉得流传在民间的小石狮子不仅缠结着人性的灵光,同时还暗含着陕北人对“形而上”追求的再造。同样在陕北老乡眼中,孔武有力的石狮子具备了呼唤美好事物的生机活力。
在我的生存当中,胸中藏“狮”的情结不得忘却。我用自己的眼睛看着每一尊小石狮身上所闪动的人性灵光,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并必将要责无旁贷地把藏“狮”的善举进行到底。同时,也是为了陕北文化茂密根系的延续。我觉得自己虽苦犹荣,再苦再难还要坚持自己既定的执著。至此,我的“魂”已被石狮子勾住了。
拟似“羌胡”风貌的小石狮
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陕北绥德的乡镇会议上一发动,就收集了 500 多尊的乡俗小石狮子。随后绥德的炕头石狮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其独有的魅力,使首都各界观众为之一震,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在陕北高原这块广袤而苍凉的土地上,分布着数以万计的乡俗石狮子,可惜在“文革”的破四旧运动中毁了一大批,紧接着又被好几次的专门以从事民间艺术品收购的庞大队伍淘走了一大批。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乡俗小石狮子在民间保留甚少,至于传统的刻制小石狮子的方法再难看到了。在踏看走访中,发现乡俗小石狮这种本土化的精神传统已断然地远离我们,看到一种拴石狮子的文化在农村逐渐地淡漠和消失,失去了根的浮萍之木便感到无所适从地心痛。目前,保留珍贵的深厚的历史遗存成为当今陕北文化里面的一大盛事,有幸本人手中藏有一批拟似“羌胡”风貌的小石狮便显得弥足珍贵。
凡是走过陕北,路过山圪梁或者硷畔豁子,入居过窑洞炕头,看到过石狮子就会觉得这里的狮子造型很奇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