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北风吹在身上,“嗖嗖”地发冷。印象里,童年的冬天经常雪花纷飞,寒风呼啸,地面铺着薄冰,檐下挂着晶柱,应该要比现在的暖冬冷得多,但那时,似乎并不冷。 小时住的是大杂院,四五户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熟络得都成了自家人。偶尔也会为些鸡毛蒜皮吵架,旁人劝上几句,明儿个又相互借根葱彼此弄点盐,比亲兄弟还亲上几分。冬天,白日里,大人上班的上班,做工的做工,大点的孩子上学去了,小皮猴们也自己野去玩了,院里空荡荡的。傍晚时分,大家都回来了。一个个吃过晚饭后,就聚集在某户人家,烤着火拉家常。众人端了小凳子,围坐炉旁,肩膀靠着肩膀,齐齐地伸手,把手心与动荡的红焰相对。脸膛红彤彤的,白日的辛苦远远地躲在了笑容的阴影背后。 围着炉火,大人们开始谈论街道里的头等新闻。谁家昨天办喜事啦,谁家的老人故去啦,谁家的孩子满月啦,自然也对办事的人家臧否一番。谁家办事不妥或对老人不孝,就会在此时受到无情的鞭跶,厚道的人们,平日里是不愿意当面让人难堪的。孩子们似懂非懂地听着大人的言论,小心灵里便灌进了最基本的一些为人之道。 有时候,也不一定议论邻里琐事,而是谈一些国家大事国际要闻。谈的人往往会加上自己的分析看法。说得有道理,众人便纷纷点头赞许,谈的人意气风发,体会到被人尊重的荣耀。说偏差了,没准就引发一场大辩论,气氛比炉火还热烈。听着讲述的孩子,眼睛亮亮的,瞅着高谈阔论的大人,暗下决心,大了也要成为讲述这些事的人。火苗一点点撒播在求知的孩子们的心里。 说得累了,歇歇。炭火底下藏着的几块红薯,恰在此时溢出了满室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唾沫。用火钳夹了放在盘子里,有性急的抢着去拿,刚捏在手中,红薯又呈自由落体跌回了盘子里。大伙儿都笑他馋,取的人甩着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若是孩子,便有大人轻拍他的脑袋或屁股,亲昵地警告他。 烤红薯稍凉之后,捧了在手上。从红薯皮干缩的裂缝处,渗出一股金黄色的薯稀,还未入口,一股浓郁的甜香气息直扑鼻子。用手掰开,亮晶晶的淀粉“扑簌簌”往下掉,吃在嘴里,香喷喷的,好似煮熟的鸡蛋黄。 天冷了,烤个火吃红薯,肚里热乎乎的,心也是热乎乎的。一切的寒意,皆被挡在了户外。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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