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为何不禁止“文化变态”的儿童色情漫画？

日本漫画闻名全球，作为一项庞大的文化产业，每年产生约36亿美元的销售额。不过，漫画中有些内容却令人震惊，比如在明显的色情场景中出现儿童。美国国务院甚至称日本为“儿童色情制品制作交易的国际基地”。为什么日本不禁止这类素材呢？BBC近日对此进行了调查。

漫画迷：这不过是享受一种无害的幻想

BBC记者在一个周日午后，来到位于东京的日本大型同人志贩售会“阳光创作”（Sunshine Creation）（同人志一词来自日语，是指一群相同志向的人走在一起，所共同创作出版的书籍、刊物，具体指漫画或与漫画相关的周边创作方面。同人志贩售会，就是同人界的参与者，个人或团体直接贩卖他们创作的同人志，并与读者作出交流的展览会），数以千计的漫画迷（大多数是男性）拥挤在展览中心，聚精会神地阅读各摊位展销的一大堆漫画杂志。

很多海报上都是长着精灵面孔、眼神如雌鹿般天真无邪的卡通女英雄，而且其中很多衣着暴露，身材却又曼妙得不可思议。这些海报让偌大的会场变得五彩斑斓。

“这个区域主要是卖性爱作品的”，活动的组织者之一Hide说。

在一个展位前展出的漫画封面是两个没有穿上衣的女孩，她们的样子看起来在10岁左右。从漫画中能明显看出，她们正在进行露骨的性行为。

其他好几个展位都是卖类似的东西。BBC记者感叹道，在英国、澳大利亚或者加拿大，这些东西会引起争议，甚至根本不合法，但在这里，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人都知道性侵儿童不是好事，”Hide说，“但是有这样的情感是自由的，沉浸在跟一个小孩的性爱场面幻想中不会被禁止。”

他的坦率令人惊讶。随后他又说了一个词：“萝莉控”（Lolicon），这个词来源于“洛丽塔情结”（Lolita complex），指的就是这种有少女出现在明显色情场景中的漫画。它可以是乱伦、强奸以及其他禁忌性话题，只不过Hide个人的趣味更多是高中的爱情故事。

“我喜欢描述年轻少女的性作品，‘萝莉控’只不过是我众多嗜好中的一个而已，”他说。

BBC记者问Hide，站在旁边的妻子怎么看待他的“嗜好”。“她应该觉得没有问题，”他回答说，“因为她自己喜欢少男之间的性互动。”

日本庞大的漫画产业每年产生约36亿美元的销售额，这样的儿童色情内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却引起了很多的关注和争议。

2014年6月，日本国会表决通过一项禁令，禁止藏有娈童的真实影像。自1999年起，这类影像的生产和发行就已经被列入违法，但日本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中最后一个将藏有这类影像列入违法的成员国，比英国晚21年。

当时还有声音呼吁，将漫画、动画以及电玩中出现的有未成年人角色的“虚拟”性爱影像也列入违法。然而在多番辩论之后，日本国会并未予以采纳。此举遭到了日本以外的儿童保护人士和非政府组织的抨击。

要理解这件事，可以从这个线索入手，Hide在陌生人面前竟然能如此津津乐道地谈论他的“嗜好”。虽然这些描绘儿童的漫画的确引来了某种社会公愤，但是与青少年有关的性题材内容，在日本是一种相当主流的趣味。

日本的立法者显然不愿意将数量巨大（可能以百万计）的漫画迷划入违法的类别。

像Hide这样的漫画迷辩称，他们只不过是享受一种无害的幻想。他表示，没有儿童模特或者演员参与其中，所以“创作此类性主题的漫画并没有侵犯儿童。”

与青少年有关的性题材，在日本是一种相当主流的趣味。

日本经济疲软 男人陷入“萝莉控”漫画的幻想

但是，幻想与现实之间的界线是否总是那么清晰？

东京的秋叶原是漫画界的精神家园。在这里，闪烁的霓虹灯和嘈杂的流行音乐会淹没你的耳目。街两旁满是多层楼的书店，出售一切题材的漫画。

在仅对18岁以上人士开放的成人专区，不难找到类似“幼奸”或者“日本少女套房”之类的漫画标题。

“人们受某些东西刺激而性兴奋，然后就习以为常了”，一家成人店售货员Tomo说，“所以他们总是要找些新鲜的东西，并且被年少、未成熟的女性挑起性趣。”

这正是批评者们担心的——即使在创作性爱漫画的过程中没有人受到伤害，但这种东西却可能被人们看作常态，从而促使或者导致性侵犯风险的增加。

没有人知道事实是否如此，这方面的调查还没有结论。但是很多日本人，特别是女性，还有更大的担忧。他们将这类影像看作是社会的一部分，而日本社会却对极端的色情影像（这些作品还常常贬低女性）以及年轻人的“色情化”视而不见。

在日本，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一种对青春少年的着迷。少女流行组合会对着一群成年男性表演，而从户外广告牌到电视广告，女学生的影像随处可见。

“这是东京风格的‘欲望都市’，”创作年轻女性书籍的流行作家LiLy说，在她上学的时候，男人会走近她和她的朋友们，提出用钱换她们的袜子和裤子。

“我觉得那很恶心，非常猥琐，”Lily说，对青少年的着迷“完全就是源自男人对权力的渴望，他们厌倦了坚强独立的女性。”

LiLy父母时代的家庭模式，在今天的日本仍然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一个负责挣钱的父亲，和一个留在家里当主妇的母亲。不过，日本经济的疲软已经令男人很难实现这一切。

“有些人生意不成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陷入了‘萝莉控’漫画的幻想中。”Lily说，“我讨厌这个，非常讨厌。我希望日本把这些变态都赶走，让儿童远离这种性变态，甚至连幻想都不可以。”

东京奥运会是否会促使日本漫画远离儿童色情？

但是，对于人们的这种幻想，政府如何界定“好”或者“合适”的标准，以及政府应该介入到什么程度，另一些人却持怀疑态度。

“有充分的理由提出批评，这很好，”漫画翻译家、言论自由倡议人Dan Kanemitsu说，“但是如果赋予一部分人权力，让其去监管别人可能会做的事或可能会想的事，那就是思想监管。”

那么，Dan会为那些以少年儿童、强奸、乱伦等禁忌为主题的漫画创作者维权吗？

“我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到舒服，但告诉人们应该想什么或应该与别人分享什么，并不是我的权力，”他说，“只要它不侵犯人权，过着幻想的生活又有什么问题呢？”

儿童保护人士Kazuna Kanajiri带BBC记者去了秋叶原一家楼上漫画店，这里有在她看来比儿童色情漫画更严重的东西。在一间堆满DVD的屋子里，Kazuna从架子上抽下来一张，封面是一个小女孩，Kazuna说她只有五岁。小女孩穿着一件尺码偏小的泳衣，模仿着成人色情电影，摆出有性意味的姿势。那家店里的其他DVD，也都是对着真正的小孩拍摄的。

“我真的好同情这些小孩，”Kazuna说。

这些所谓的“少年偶像”DVD，在1999年儿童色情作品被列为非法之后，变得流行起来。只要小孩的性器官被挡住，它们就能够躲过法律的监管。日本警方在2013年共报告1644宗儿童色情制品违法案件，为1999年立法以来最多的一年。不过，Kazuna说，去年6月相关法律收紧之后，这些作品也变成违法了。2014年6月，日本禁止藏有真实儿童色情影像，人们有一年时间清理他们藏有的此类制品。

“违法的人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Kazuna说，“这完全是非法的，但警察还没有采取措施。”Kazuna说，现在日本已经有了针对真实儿童色情影像的禁令，她更希望争取的是，出台针对儿童色情漫画的禁令。

“我想让它们消失，”Kazuna说，“到2020年奥运会在日本举行之前，我们要使日本不再被人称作是一个文化变态的国家。”

很多漫画迷或许会反对这样的说法。但随着奥运会临近，外界的目光将会转向日本，日本动漫界将备受压力，不得不让动漫文化展现给世人一个“很酷的日本”，而不是一个“变态的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