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味道的日与夜：贾平凹喜欢最爱西安路边摊

贾平凹常站在小摊上吃胡辣汤，朋友见了，“唉，你咋在这儿吃?”“俺不在这儿吃在哪儿吃哩?”贾平凹说：“街边小摊好吃，有味道，贵族吃营养，平民吃味道。”

西安可不是一座只有古城墙的古城，对于西安人来说，他们的味道密码藏在街边的各种小饭馆和小摊贩中。有小吃传统的城市越来越少，西安绝对是其中之一，只有看到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和汗流浃背的皮肤，你才能感受到西北人真正的粗糙和活力。

贾平凹吃的胡辣汤，就是路边摊，清晨沿街开张，揭开大锅的口，热气腾腾往上蹿。每个西安人都有自己熟悉的那口胡辣汤。刘老虎声名远扬，叫人起大早，翻山越岭去找它，但不论你多早，它竟都开着，一碗胡辣汤，一个腊牛肉夹馍，第一次吃，舌头都直了，但很容易就上瘾。小南门这名字绝吧，总透着点儿灵气，这是连着南门城墙的小门洞，清早老人们在这儿唱曲儿跳舞，“老家伙”也带着老家伙事儿在这里摆摊儿理发。瓜果梨桃，都架在三轮车上，沿小南门两边叫卖，天儿热了就躲进门洞，看上去丰盛自在。每天都有卖鲜花的小伙子或姑娘，极便宜就能得到一把。带着鲜花去吃老兰家胡辣汤也归是件浪漫事儿吧。门洞子里的老兰家，清真餐馆，对“舌头都直了”心存恐惧的食客有可能会爱上它家的胡辣汤。料挺足，味儿以香为主。

刚过早上十点，胡辣汤的锅子就该底儿朝天了，真是卖没有了，等明早吧！还饿着肚子，不妨快马加鞭到莲花池街，吃个西安式的Brunch。马家老六的羊杂汤，浓厚的羊肚、羊肝、羊心、羊肠被煮的香气四溢，等着被浇上牛羊骨汤，撒上葱花。厚重的油泼辣子绝不能少，否则就像啃完棒骨不洗手那样别扭。就一个锅盔馍，油腻中连打三个饱嗝。慢悠悠的吃，对面就是莲湖公园，吃完再进去消个食儿，谁说这不是最惬意的慢生活。待遛完了腿儿，羊杂汤的营业时间也到了。跟93岁的马家老爷子唠两句，说不定还能偷师点儿煮骨汤的绝技。

早餐要吃饱，这是传统的陕西人对在外工作的亲人最温暖的嘱咐。羊肉泡最传统的吃法也是早上，到现在还有沿袭，你看最有名的那几家，都是一大早就坐的满满当当了。米家大雨是西羊市最有名的羊肉泡馆子，一家几代都在这儿经营，楼上楼下由一条窄楼梯连着，桌子直摆到了街边儿。老板娘忙的几乎没时间说闲话。懂行的人，就早上来吃，因为早上的汤最浓，下午就稀了。约上自己的老伙伴，一边掰馍一边聊，半个多钟头过去了，馍也掰得又小粒又匀。这算是老陕的“茶话”文化，一家人，或是一众友，馍掰到最后，口也说干了，指甲也掰酸了，感情也联络了，羊肉泡煮上来，埋头吃，食而不语。西安住着些伊朗人，最爱吃羊肉泡，据说跟伊朗的传统美食特别像，也是羊肉汤就饼或泡饼，还有些伊朗人认定，西安的羊肉泡是从伊朗传来的。

中午的时候打不到车，这在西安像个魔咒。

出租车司机不是交班就是吃饭，都在大晌午。司机的午饭不能将就，吃的不好，下午没精神；吃的太贵，拉起活来穷凶极恶，非得多拼几个车。湘子庙旁的乐乐餐厅深谙此道，于是给出租车司机提供可口便宜的午餐出了名，被各路吃客也追捧起来。

乐乐烧排骨、蘑菇烧青菜、乐乐烧带鱼、煎转茄子、麻花回锅肉、素三样……全是家常菜，味道让人啧啧。上大学时，我常和同学约在这里，好吃又便宜，人均才30多块钱就管饱，难怪嘴巴极其刁钻的出租车司机们会爱上这里。

面是所有西安人的主食，花样繁多。大车家巷口的摆汤面，是户县特色，最适合秋雨绵绵的时候吃。一碗汤，汤上飘着韭菜叶儿，一碗白面，吃的时候，挑起面，放在汤里涮一涮，不知那面为何如此挂的住味儿，汤的鲜香全随那一涮入口了；摆汤面的斜对面，是腊汁肉揪面片，秃秃的墙面上挂着吴彦祖和老板的合影，很多粉丝冲着这个也得来。我有个朋友，每每吃摆汤面，就得吃揪面片，所以总得呼一个不嫌弃彼此的朋友，分而食之。老陕们的面以及面量都简单扎实顶饱。陈忠实的《白鹿原》里，苦力们干完活，蹲着呼啦啦一碗面下肚，啥菜没有，就泼的辣子。很多西安人漂泊异乡，行李包里都扎着辣子面。停在哪里，泼在哪里，即使面不一样，辣子是一样的，就能得到慰藉。

近些年，陕菜作为“第九大菜系”被吆喝的越来越火。西安也出现了些把陕菜家常化的连锁饭店，环境相比于上述路边馆子，自然舒服很多，可选的品种也颇多，作为午餐和晚餐都适宜。“外婆印象”就是像春笋般涌起的连锁饭店之一，其实，陕西管妈妈的妈妈不叫外婆，叫姥姥或者婆。我常想，这或许是对于“外婆家”的一种模仿。但落座还是让人心安，尤其飘迫异乡多年的游子，辣子已经吃不了太多，这里的陕西小吃就会用温和的姿态拥抱你。

还有长安大牌档，非常类似于近年极火的南京大牌档，但还好，关于陕西的小吃，在这里都能找到。可以吃到大菜葫芦鸡，也可以吃到街边豆皮涮牛肚，此前不常见到的民间烤枣馍也能找到，论齐全也算一绝。

三原老黄家算个另类，它不是连锁店。这家做陕菜的师傅，据说已有百年传承了，之前在三原做，不多年前才来的西安。疙瘩面一面三吃是每位食客都会尝试的，这家能做出烧尾宴中一道“泡泡油糕”，算是稀奇。金钱饼，小酥肉，都是老黄家的名菜，来这里的人更多奔的是文化。

陕西农村管晚饭叫“喝汤”，意思是少吃点垫垫，不要饿的睡不着就行—这是在过去。西安的夜生活有些无趣，光怪陆离少些，但晚餐可吃的尽量精彩些，觥筹交错，也甚有滋味。豆皮涮牛肚和啤酒是搭子，杨翔发财了，全城各处都是杨翔涮牛肚，夏末秋初的晚上，没有蒸了一天的暑热，小风吹着有些宜人，一大锅热腾腾的牛肚顿时罩出一方小天地，在这样的云遮雾绕下，什么知心话也说得出，什么结也解得开，西安人要喝汉斯啤酒，汉斯果啤不分男女，菠萝口味，见者都想嘬两口。

最妥帖的晚餐还是一碗凉皮一个肉夹馍。凉皮分擀面皮、米皮、蒸面皮、麻酱凉皮，有些本身不胖的姑娘硬要减肥，就吃一碗米皮，肉夹馍也省了。任一个卖凉皮的地方，几乎都有肉夹馍，任一个卖肉夹馍的地方，几乎都有粥。不喝粥也可以啊，开一瓶冰峰尝尝，这种碳酸橘子水，西安人从小喝到大。

冰峰和烤肉最相宜。西安的烤肉跟别处都不同，不同又不同得不一样，比如文文烤肉，刷得是酱，这跟别家也不一样。我大姐每每回西安，不管多晚，都得找家烤肉铺子先来十个肉筋，吃第一口肉之前都是不说话的，非得冰峰裹着肉囫囵下肚，才释放一般乐开花。

西安的三餐并不能全概，西安的甜食儿还没讲，那是朴实的下午茶。凉糕、镜糕、绿豆糕，全是饮茶的好材料，常常被当早饭的蜜枣甑糕，也是配一壶清茶最解腻。西安回民众多，回民的点心有点儿绝，他们把可用的不多食材翻出了花样，老安家点心，利用各种植物、瓜果，点心制的比用大油的还香甜。八宝粥也是一剂强心剂，就着灌汤包点喝。还有海荣锅贴馆的锅贴，韭黄牛肉馅，一大碗疙瘩汤，二楼一座，小雨一下，顿时觉得五味什字才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