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守望者

升旗仪式。

一位教师，13名学生，这就是一所学校。这所学校在秦岭腹地宁陕县丰富镇猴子坪村，名叫猴子坪小学。这位教师，名叫黄同谦。

暑假前夕，记者来到猴子坪村。远处层峦叠嶂，近处满目葱茏，秦岭展示着夏日的生机。满脸沧桑的黄同谦，在猴子坪小学的操场上，整理着雨后的紊乱。58岁的他，已经当了39年的乡村教师，独自坚守这所学校也已有9年。在他之前，坚守这所学校的还有两位女教师。

“啥身份都行”

黄同谦就出生在猴子坪村。这个小山村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有他朝夕相处的乡邻亲朋，有他难以忘怀的年少故事，也有他难以割舍的学校学生。

1975年3月，黄同谦高中毕业后经过严格考试选拔，在这里当上了民办教师。那年月，高中毕业生是大山深处难得的人才，民办教师是令人眼红的职业。他为之自豪：山里娃能有这样的工作，这是同学们羡慕嫉妒的；他为之兴奋：每月12元工资和每年300斤粮食的报酬，这是村民可望而不可及的。

星移斗转，改革开放后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将民办教师的收入待遇越甩越低，黄同谦的优越感也越来越弱。他深感疑惑，曾经彷徨，但没有放弃，依然坚守。学生的爱戴，乡亲的厚望，上级的信任，职业的爱恋，是他甘受清贫、坚守岗位的动力。

1999年，当了24年民办教师的黄同谦，终于等来一个喜讯：他被转为公办教师。但这个修成正果的人生巨变，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自豪和兴奋。在他看来：“公办民办都是教师！只要我能站在讲台上，不让山里娃当文盲，啥身份都行。”

“啥课程都教”

开放搞活改变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村民们也纷纷走出大山打工创业，带着孩子生活在城市。猴子坪小学的学生越来越少，最终在进入新世纪时，因为学生太少而成为只有一位教师的学校。2005年，已经在镇上中心小学工作了几年的黄同谦，成为这个学校的第三任教师。

如今，这所学校只有13名学生，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学生按年龄分为幼儿、中班和大班。班级不同，课程内容也不一样，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科学等，算来有十几门课。好在黄同谦把一年级至六年级的所有课程都学了个遍，“村小学最缺教师，我每个年级的学生都教过！”所以管理与教学难不住他。“没办法啊！就一个人，啥课程都得教。”看似无奈的话语，却印证出他对业务的精通。为了教会孩子们说普通话，他先练成一口较流利的普通话；为了教孩子们玩皮球，他老胳膊老腿儿带着孩子们奔跑传球……满脸皱纹的黄同谦，只要和孩子们在一起，总是笑容可掬，孩子气十足。年龄与言行，在他身上表现出强烈反差。妻子说：“你就是个孩子王呀！还是想办法调到中心小学去吧！”黄同谦无奈地说：“我走了，谁愿意来呢？”

“啥心都得操”

猴子坪小学距县城150公里，是宁陕县最偏远的学校。主要是北沟村和猴子坪村的孩子在这里上学，面对一所学校和来自两个村的幼儿，黄同谦事无巨细都得操心。

学校，既是黄同谦的工作岗位，也是他的家。白天他上课管孩子，晚上他备课守学校。因此，200米之外的家，成了他的“客栈”。冬日清晨，黄同谦天不亮就起床，赶在孩子们到校之前生好火炉。课堂上，孩子哭了他来哄，孩子吵架他劝和，孩子不会写字他手把手教。每天中午，黄同谦教完课马上进厨房，给孩子们做午饭。放学之后，要是哪个家长不能来接孩子，他就赶十几里路把孩子送回家。刮风下雨家长不能来接孩子，他把孩子们接到自己家。在这一个人的学校，他既是老师，也是家长。

有的孩子缺少学习用品，黄同谦就从他妻子开的商店拿，多年如此，从未吝惜。他清楚记得一批又一批从学校毕业的孩子，却记不清学生所欠学习用品的账目。但乡亲们心里有杆秤：“黄老师不想让学生因为家贫不上学。”有些学生家庭有困难，他出手帮助；学生生病，他带去看医生。儿子儿媳常责怪他：“那些学生比你的子女、你的孙子还重要吗？”他尴尬地道歉说：“对不起你们！但学校就我一个人，啥心都得操，难啊！”

黄同谦手把手地教孩子们写字。

“啥活都得干”

开关校门，看管公物，是黄同谦的日常事。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狂风暴雨中他爬出热被窝，检查窗户是否关好。

前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教室的窗户年久失修，无法关闭。他冒雨跑回家找钉子锤子，再赶回学校钉紧窗户。雨水没有淋进教室，却浇透了他的衣服。第二天上课时，他发烧身困，嗓子疼痛。受寒感冒加重了他多年的老病——咽喉炎。他没办法停课，因为没有人能代替他上课。职业的特殊性，使他的咽喉炎一年比一年严重，但他至今仍保留着未请假治疗的记录。

去年冬天，学校硬化操场。对于学生来说，这是一个喜讯：可以告别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的磨难。但对于黄同谦来说，却是喜中有苦：白天教课，一下课赶紧指挥工程，晚上还得照看材料。一连几天几夜，他没有时间睡觉。工程完工时，他累得睁不开眼，却还得走进课堂，强忍咳嗽上课。妻子对这件事有看法：“商店进货卸货，你从来没说搭把手。在家你啥活都不干，干学校的事却连身子骨都不顾了！”黄同谦嘿嘿一笑说：“家里有你呢，学校却就我一个人，只能啥活都得干啊！”

在这一个人的学校，他既是校长，也是教师，是校工，还是厨师，更是一个教学研究者——写下十几万字的教学笔记。那一本又一本的教学笔记，是他几十年职业生涯的呕血之作。

今年2月，黄同谦被宁陕县评为边远学校优秀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