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书店成为北京“精神地标”之道

　　北京三联韬奋书店今年4月起开始实行24小时不打烊，并以“读·一夜”为主题发起夜读体验活动。这一在北京首创24小时书店的举动，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热烈响应，鲜有批评怀疑的声音。偶见有媒体对全国各地24小时书店一拥而上的态势表达隐忧，亦有台湾媒体断言“诚品经验，仅能参考，但无法复制”。

　　24小时书店这个新鲜事物吸引了众多读者蜂拥而至。从一个多月的销售情况来看，夜晚的销售额已相当于过去白天的销售额，而现在白天的销售额较过去增长了55%，到目前为止在经营上看似乎是可行的。而且，北京爱书人有了自己的“深夜书房”肯定是一件好事。然而，24小时营业的模式可以长久持续吗?我们需要这种长夜不寐的生活方式吗?24小时书店果真已经成为“城市的精神地标”了吗?

　　关于24小时经营模式的可持续问题，北京三联韬奋书店总经理樊希安这样释疑：国家的利好政策和资金扶持，给24小时书店提供了保障。每年运营24小时书店纯粹的投入需要200万元，除了其中100万元来自于国家财政补贴，另有政府免税政策的扶持，书店同时还得到了母公司三联书店的有力支持。

　　对于北京三联韬奋书店的母公司三联书店来说，无论怎样补贴，都是自然的选择，何况仅此举赚取的媒体关注与传播就可“相当于”不菲的广告费投入。但既然24小时不打烊营业模式目前需要政府支持才能持续运转，那么，纳税人就有权质疑这种支持是否适当。据报道，即使在这段新鲜体验期间，书店客流量在零点以后一般也只在100人以内，而到了清晨，更是只有50个人左右。那么政府补贴的100万元以及免税支持真的物有所值吗?这其中是否有作秀的成分呢?北京乃至全国还有很多文化场所，难道政府都要在财政上扶持吗?

　　据说，三联韬奋书店24小时营业是仿效台湾诚品书店的模式。诚品书店已经成了台湾的文化地标和旅游热点，它的大部分读者是自由职业或自己经营店铺的小生意人。据香港媒体报道，香港诚品书店在2012年开业之初，沿袭了台湾诚品24小时营业的习惯，开始也是人气很旺，头20天就有超过120万人次前往“朝圣”。但很快，每到深夜零时，港铁末班车就会“带走”大批读者，至凌晨3时读者更是寥寥无几。后来，香港诚品书店果断放弃全天候营业的做法，选择在午夜闭店的方式，而促使香港诚品调整营业时间的因素包括香港人的生活习惯和交通配套。北京和台湾同是大中华文化，两岸都有很多三班倒的企业，也有许多自由职业者，但这些“昼伏夜出”的人能否足以支撑起一个不打烊书店，使24小时的营业模式在经济上持续可行，还有待观察。而台湾诚品书店的主要消费群是白领阶层，它的转亏为盈，虽然是因为开始经营复合商城，但关键是在让书店的美学风格达到独一无二的基础上，始终将图书作为品牌、品位的最大象征，并因此培养出一批“不在乎买贵”的忠实会员，向外扩展出其他商场无可复制或取代的定位。因此，台湾媒体对三联韬奋书店的预言不无道理。

　　生活方式与文明直接相关。中国人历来讲求子午觉，让睡眠模式符合一日昼夜晨昏的变化。《类修要诀·养生要诀》总结为：“春夏宜早起，秋冬任晏眠，晏忌日出后，早忌鸡鸣前”。在后工业文明时代，工业文明这种夜以继日追求效率的生活方式也必然逐渐被主流社会抛弃。24小时书店所涵括的“夜以继日，蜡烛两头烧”的生活方式，显然与农耕文明和后工业文明的养生都是相悖的。这种长夜不寐，与人体自然生物钟完全不符合的生活方式真的需要提倡，而且还要国家财政来支持吗?读书和提高文化品位当然是我们目前所迫切需要的，应该大力倡导和支持，但这并不等于要拥抱24小时书店。其实，为卖书也好，为爱书者提供“深夜书房”也好，都应引导读者靠正常的生活节奏读书，避免误导生活方式，书店营业时间到夜里12点足矣。如为满足个别夜猫子的需求，又不对生活方式产生误导，三联书店可以在周末或假日期间，开到凌晨2点或通宵。这也不失为兼顾各方利益的万全之策。

　　究竟什么应该是北京城市的“精神地标”?地标是人们对一个地方的第一印象和第一记忆，对应的是一个城市予以市民的归属感和对游客的吸引力，例如，悉尼的歌剧院、巴黎的埃菲尔铁塔都是著名的城市地标。“精神地标”应该比“视觉地标”更能够反映一个城市的精神上的长远追求和整个城市的文化品位。如同“城市名片”，它应该是这个城市所特有的，而且是能够持续的。

　　巴黎的花神咖啡馆，是巴黎咖啡馆文化的代表，它同萨特和波伏娃的名字常常自然地联系在一起。这对法国文坛眷侣相伴近50年的爱情故事至今仍是令很多人羡慕的传奇。他们两人要爱情，也要自由，虽然从来没有一起居家过日子，但在可能的条件下，坚持每天见面，常在一起共同工作，花神咖啡馆里经常留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其他作家，艺术界和电影界的人士也都经常到此聚会。另一个特色地标的例子是天津的瓷房子。房子主人是一位“疯狂”的传奇收藏家，用他自己多年收藏的古瓷器、汉白玉石雕、水晶石与玛瑙等作为装修材料，让法式洋楼华丽“变身”。目前很多到天津旅游的人，都喜欢到赤峰道上的“瓷房子”参观，观望这座蕴含着中国文化符号的古香古色的房子。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知识就是力量”,探索知识，追求自我实现是人生而有之的内在驱动力，书店确实有潜力成为一个城市“精神地标”，去台湾旅游的人就通常会将诚品书店列为一个必去的目的地。然而要想成为类似巴黎花神咖啡馆的文化聚集地，仅靠24小时营业显然是不够的，甚至也是不必要的。假如三联韬奋书店能够发挥自己的地缘、人缘、文缘等优势，邀请、说服一些文化名人，如莫言等，仿效名老中医坐诊，定期去三联韬奋书店做客读书，一周、一旬或一月一次，一次一天或半天，关键是定期，与大家见面交流，共享书香之乐，营造一种文化氛围，给顾客带来迥异的惊喜和体验，久而久之真正演化成文化追求者的精神场所、心灵故居。这才可能是三联书店参与城市文化塑造，提倡以阅读为中心的生活方式，打造成北京城市的“精神地标”的现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