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江南

前几日，到杭州出差，正赶上江南烟雨时节。细雨蒙蒙中更觉满眼青碧，春花绚烂秀丽，不觉想起白居易的词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办完了事，便接到中国美术学院何鸿教授打来的电话，邀我去他的工作室喝茶。

于是，便和世界图书出版公司的焦毓本先生一同去中国美术学院，到了美术学院新校区何鸿教授的画室，只见他已经为我们沏好了茶。茶是刚上市的明前茶，喝了第一口便觉得清香无比，更觉浸到心脾里去了。再看他收藏的几把紫砂壶，不禁深聊起来。何鸿教授拿起一把紫砂壶说：“何老师，你看，这是2008年你从美国讲学回来，我去上海机场接你，咱们一起去宜兴的丁蜀镇，在制壶大师蒋蓉后人的家里，你在壶胎上写下了‘可清心也’四个字，后来他们把这把壶烧制好后，送给了我。‘可清心也’我非常喜欢，简直就如同回文诗一般，可清心也，即清心也可，心也可清，也可清心，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这时，我想起了在美国密西根大学讲学时，一位美国汉学家邀请我去他家里喝茶的情景。记得他当时不无感慨地说：“紫砂壶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奇器皿，一把小小的紫砂壶凝结着你们中国人的智慧，透显着你们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简约凝练的审美情趣，雅淡素朴的生活趣味，和神与物游的精神境界。”今天，我们品着清明前的春茶，看着何鸿教授收藏的紫砂壶，往昔的情景和如今的情形交织在一起，紫砂壶带给我们无比的欢心和愉悦，使我们体味着人生无尽的诗意和趣味。拿着这紫砂壶，真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处？一种苍茫的渺阔感，一种浩瀚的时空感，便油然而生。想人的一生似乎总在旅途之中，而沏一壶茗茶，或带来一份温暖，或泼去一丝苍凉；或存一份铭心刻骨，或抛一份失意苦恼。就这样，拥有一把紫砂壶，仿佛思接千载；拥有一壶清茶，仿佛视通万里之外。恍然间坠入到一个澄清而静幽的世界，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浮华。时光过得真快，何鸿教授接着说，紫砂壶的传统工艺是和茶道联系在一起的，壶为茶用，茶由壶生，茶道在心，境由心造，真可谓人间岁月，壶里乾坤。他说着顺手拿起一把宜兴范暗明先生做的石瓢壶说，你看这把壶，看似简单，可是出水爽利，拿捏得体，其实最完美的就是最简单的，这便是大道至简的道理！

听了何鸿教授的一席话，我不禁浮想联翩，这紫砂壶就像是自己的恋人，须臾不得离开，时刻蕴藏在心底，这是一种法度中的洒脱俊逸，这是一种拙朴之中的秀丽。可谓一把壶有一把壶的个性；一把壶有一把壶的才情；一把壶有一把壶的气度；一把壶有一把壶的胸襟，这紫砂壶仿佛就像是这烟雨中的江南春天，绚烂之极总将归于素淡。而人生不也就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