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宫文献处处长：藏书于民不如藏书于馆

清 史馆档传稿与传包（台北故宫藏）

近年来，古籍善本收藏持续升温，为此，本报记者采访了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处长宋兆霖，请他谈谈对古籍善本保护利用的看法。

保存和修复条件

私人藏家难办到

记者：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古籍善本有多少？网站上的典藏精选中，宋代刻本就有13套。像这些珍贵的古书在保存和修缮上有什么样的难度？

宋兆霖：据去年4月完成之藏品盘点，本院典藏之善本旧籍共214503册。纸质类文物的典藏与展陈，最应强调环境中温度、湿度、照度的妥适，亦须注重整洁，避免虫害发生之可能。台湾位于地震频繁地带，是以防震措施尤须完备。本院对于善本旧籍之维护，向极重视，除置备全时恒温恒湿之库房典藏与陈列展示环境，对于承传渊古，质素纤弱之宋元旧椠及明清善刻，尤经常详予检视，并随时装裱修复，确保书况安全无虞。

记者：目前台北故宫的古籍修复专家有多少？有哪些特别珍贵的书籍是经过修复专家的手才得以恢复本来面目的？

宋兆霖：本院登录保存处共有三位古籍修复专家，专业年资与经验均极丰富。多年以来，经修复装裱之重要典籍不知凡几，其荦荦大者包括宋刊本《安吉州思溪法宝资福禅寺大藏经目录》、元至正12年(1332)宋燧写刊本《渊颖吴先生集》、明崇祯10年(1637)武林张氏白雪斋刊本《白雪斋选订乐府吴骚合编》、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钦定补绘萧云从离骚全图》、清内府朱丝栏写本《大清国史兵志》等。

记者：像台北故宫这样的保存和修复条件，对私人藏家而言，是否容易做到？

宋兆霖：并不容易。建置一个适宜存藏善本旧籍的环境所费不赀，非一般爱书人士所能轻易办到。即便经费无虞，构建完成后典藏环境之精密分析与调校，非具备专业科学知识技能，恐不足以竟其功。

记者：古籍善本在民间流通，于保护和修缮方面存在怎样的难度？

宋兆霖：善本旧籍于民间相互流通虽可培养爱书人士好古情怀，然若典藏环境因藏家而异，未臻一致，或将损及古籍。此一景况当非爱书人士所乐见，故藏家出让之际，似应慎思。

申请审核通过后方可看原件真迹

记者：对于台北故宫而言，有没有尽量想方设法做到古籍善本为公众所用？这些古书大部分都有当代检校本或影印本发行吗？对这一方面博物馆是否非常重视，在人力物力上投入很大？

宋兆霖：本院善本旧籍对外开放提借阅览乃寻常业务，对于海内外中国版本目录学术研究之提升帮助极大。国立故宫博物院于1960年代成立图书馆(今名图书文献馆)目的之一，即系以之作为各界人士申请借阅院藏善本旧籍的场所。目前，基于文物维护考虑，部分经影印出版、微缩重制、数字建文件完成之善本旧籍，虽已不再开放提阅，然读者因研究考证，必须参阅原件时，仍可提出申请。

记者：如果是学者或专家要看真迹，审批手续繁复吗？

宋兆霖：本院欢迎各界人士前来阅览，相关提借手续非常简便。读者仅须按本院“善本旧籍及档案文献提阅要点”规定，于图书文献馆提阅服务开放时间到馆﹐填具善本旧籍提件申请单，叙明理由，并经核准即可。以2008年迄2012年为例，本院图书文献馆共接待3070位前来申请馆内阅览的版本目录专家学者，其提借阅览之善本旧籍数达23478册。

私人藏书可增益馆藏

记者：大陆有藏书家认为，古籍善本进了公立图书馆、博物馆，就相当于“死”了，因为看到的人很少。古书应该在民间流通，才能给爱书人带来更多乐趣。对这样的观点，您认可吗？您认为应该藏书于民还是藏书于馆？

宋兆霖：个人并不以为然。善本旧籍纳入公立图书馆、博物馆馆藏后是否再难产生效益，端视馆方作法如何。图书馆、博物馆如能开放馆内提借阅览，方便学术界利用，并妥予研究展陈，以之作为教育推广活动素材，自可延续其生命力。反之，馆方将之束之高阁，秘不示人，善本旧籍将难体现其时代文化功能。另一方面，私人藏家积极搜购，相互交流，于民族传统文化虽有收集、保存之功，然亦须进行某种程度之整理及应用，如分类编目、研究著述、提供士林借阅等，方得发挥藏书功能。爱书人士藏而不用，仅以之自珍自赏，应非藏书最终目的。

记者：古籍的生命力在于公用还是在于爱书人私存？

宋兆霖：善本旧籍若无“生命力”，何以公私立图书馆、博物馆以次民间爱书人士竞相购藏？个人以为，古籍的生命力既体现于公用，亦存在于私存，且两者互补。综观中国私家藏书发展过程，爱书人士终其一生所积累的丰富藏书，命运多不理想，或为子孙售出散尽，或毁于兵燹及各种天然、人为灾害；其最佳结局，往往是入藏公立图书馆，嘉惠各界读者及后世学者学子。无论规模大小，私家藏书因属私有性质，利用范围自然狭窄，能发挥之文化作用毕竟有限。不过，私家藏书倒颇足增益公立图书馆、博物馆典藏内容。今日各重要公立图书馆善本旧籍典藏，鲜有未尝获益于私人藏家捐赠寄存者。以本院为例，部分院藏善本旧籍即源自民间爱书人士。本院接受捐赠后，妥予整理编目，维护修裱，进而开放借阅，举办专题展览，既可沾溉学林，延续其藏书初衷，亦可收长期保存之效。（江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