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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是作家路遥诞辰65周年纪念日。在路遥女儿未出席的情况下,首届路遥文学奖昨日下午在京评出并举行发布会,该奖发起人、《收藏界》杂志社社长高玉涛宣布,湖南作家阎真的长篇小说《活着之上》获奖。
《活着之上》讲的是主人公从读大学到去高校任教,直至评上教授20年间的经历,在面对各种诱惑的过程中,他所作出的艰难抉择以及对人格、精神、底线的坚守。该作品被评委会评价为“以绝对的真实书写中国大学精神全面崩塌的现实,展现强大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精神”。
首届路遥文学奖一直争议缠身。
去年1月8日,高玉涛和收藏家高为华等发起设立“路遥文学奖”,称该奖项为民间发起的纯文学公益奖项,奖金全部来源于社会募捐。但路遥的唯一继承人、独女路茗茗明确表示,不同意目前设立“路遥文学奖”。
今年1月8日,“路遥文学奖”在北京大学举行了正式开评仪式。两天后,路茗茗发出律师函,要求即刻停止“路遥文学奖”的设立及后续行为,立即停止所有以“路遥”名义或肖像进行的活动(详见本报今年1月11日报道)。
路茗茗的抗议未能阻止该奖继续运转。但评委会的评奖过程并不顺利。今年11月中旬,北京媒体披露,评委会初评时对许多名家名作给出“不够资格”的评语,其中包括著名作家王蒙的《闷与狂》。几位评委“勉强推荐”了盛可以的《野蛮生长》、王跃文的《爱历元年》和杜宏娟的《理想青年》,但同时“一致认为这三部作品的原创性、文学性和思想性皆严重不足”。
最后入围的作品有20部,包括刘庆邦的《黄泥地》、史生荣的《大学教授》、范稳的《吾血吾土》、储福金的《黑白》等。来自北大、清华、北师大、南京大学、深圳大学、北京语言大学和《新华文摘》、《扬子江评论》等文学机构的9名教授、评论家作为评委参与了评选。
路遥文学奖秘书长萧夏林说,最终评选前组委会确实邀请了路茗茗,但路茗茗没有到场,也没有出现在发布会上。他把路茗茗的未到场看成是对路遥文学奖的默许,“毕竟经历了最初筹备,到现在奖项的客观性、公正性和专业性有目共睹”。
萧夏林说,首届路遥文学奖的奖金额是9.9万元。经过一年实践,路遥文学奖将采取每季度一评、年终总评的方式评奖。
评委:确实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作品
本报讯(记者万建辉)路遥文学奖评出后,秘书长萧夏林及赵勇、旷新年两位评委接受记者采访时均承认,对入选作品质量确有担心。
路遥文学奖秘书长萧夏林说,他和其他组委会成员担心的不是路茗茗是否同意,而是有没有适合这个奖的好作品。他再次提到王蒙和王跃文作品没有入围的事,评价:王蒙为了名誉,已经失去写小说的能力了;王跃文颠覆了以前写官场批判现实主义的立场,作品里闪耀着官员和中产阶级的优越感。
他透露,评审大会讨论最后集中在阎真的《活着之上》、刘庆邦的《黄泥地》和贾平凹的《老生》上。贾平凹的《老生》算是突出作品,但这部作品离路遥文学奖还有距离。
评委之一、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赵勇告诉记者,终评时,9位评委,2票弃权,2票投给了刘庆邦的《黄泥地》,5票投给阎真的《活着之上》。他的票投给了阎真的《活着之上》,“尽管这部作品并非完美无缺,但在看到的几部作品中是写得不错的,与路遥文学奖的精神契合”。
另一位评委,评论家、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旷新年说,他本人没有发现特别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他就是两名弃权评委之一。“《活着之上》离我的文学标准有距离,它有点接近近年流行的官场小说的路子,批判现实浅显,缺深度,和现实贴得太紧,如果站得更高,有大的情怀,对人生有独特理解会更好。”
阎真:我的作品与这个奖有距离
本报讯(记者万建辉)昨日,首届路遥文学奖获得者阎真在长沙接听记者电话时,直言“很是意外”。他此前知道路遥文学奖在评奖,但没怎么注意这事,觉得自己的作品与这个奖有距离。
阎真说:“路遥付出了生命,我只是付出了心血。”
他表示,路遥在《人生》和《平凡的世界》里写的是底层年轻人的奋斗、成长,而自己在《活着之上》里写的是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没有剧烈动荡的故事,也没有阎连科《风雅颂》那样的夸张情节和激烈批判,它平实地讲了一个高校老师的故事,几乎是零距离贴近生活,不是朝批判教育腐败那个方向走的,但谈到了大学精神崩溃和知识分子心灵的煎熬挣扎。
阎真本人的高校生涯已30年。在他看来,《活着之上》主要是写知识分子的价值犹豫和价值坚守,也是文学化了的、艺术化了的,这个时代所提倡的价值观,如公正、诚信和对传统文化的认同。
文化时评
谁在勉强你颁奖
翟晓林/文
文学评奖应是文学批评方式之一种,颁不颁,颁给谁,怎么评怎么颁,都表示态度。
在初评时,“路遥文学奖”评委曾表现出令人欣喜的苗头。既批评文学整体状况,“大多是官方主导的主旋律作品,或者是自己出钱炒作的作品”;也能具体到各个作家、单个作品,如批评老名家王蒙“失去了小说情怀”,直指中生代王跃文小说“炒作,典型的电视剧商业写作套路”,敢说新红人盛可以“做作”、“缺少力量”、“空空荡荡”。
然而到了颁奖,评奖者甚至获奖者自己都表示“作品离这个奖有距离”,给了这奖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了《活着之上》的部分章节,叙事如流水账,紧贴地面写作。作者有正视大学中精神世界全面崩塌的意愿,但无论才华还是视野都有限,最终在时代性、批判性和反思性上,远远落后于早于其出版的格非《春尽江南》、方方《惟妙惟肖的爱情》。
它倒是颇为吻合“路奖”评委们一致认为的,从初评来看,“没有一部作品可以达到路遥文学奖初评水准的作品”。
看起来,评委们没有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也颇能直言。但为什么撑到终评,死也要表示出一个正面态度?
“路遥文学奖”是硬冲出来的文学奖项。它一直受到路遥唯一继承人路茗茗的强烈反对。一年多的拉锯中,两位发起者表示“誓死也要把这个奖办下去”。显然,在他们看来,越是先天不足,这个孩子越是必须出生。
发起者的初心无法深究,表面理由是:身为路遥生前好友,要传承路遥精神,扩大路遥影响。单从这方面比较,路茗茗的说法显然更加有力:父亲路遥是个朴实的人;对生活的平和心境,让他一直刻意地远离鲜花和掌声。这个奖,与他的精神不符,会让他不安。
中国官方的文学评奖已经丰富到了“泡沫”的地步,树立文学标杆的功能也久受诟病。“路遥文学奖”以民间文学奖身份,主动扛起彰显文学价值、推动审美的大旗,也阶段性地给了人惊喜,本来确是给文坛带来一些新希望。但在文学之外的利益驱动之下,“路遥文学奖”即使拼命彰显自己的公平、公正、公开,也到底没能逃脱污名。
不知道有着强烈正直感和自尊心的路遥,看到这里,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