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英沟

英沟是宝塔区冯庄乡的一个村子，地处冯庄乡政府驻地西南四五华里的一条拐沟里。全村43户、218人。村人主要经济收入靠四百多亩山地核桃和外出务工。

在2013年7月延安遭受历史上罕见的强降雨过程中，冯庄乡及英沟村同样未能幸免于难。记得我曾两次踏进英沟，道路塌陷，林木毁坏，不少家户的围墙倒塌，房屋倒损，有的成了危窑危房；山上的核桃和庄稼也严重受灾，一片残败凄凉景象。看到乡亲们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就鼓励大伙要振作精神，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用勤劳的双手重建幸福美好的家园。我还说，如果正常生产、生活恢复后，我一定叫几个说书人，给英沟的父老乡亲们好好说一场书，以示庆贺！

灾害无情人有情。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努力、顽强拼搏，全市、全区的灾后重建步伐加快，进展顺利，生产生活基本恢复到了灾前水平。当然，冯庄乡和英沟村也毫不例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来到我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

2014年仲冬的一个中午，我邀请了曹斌的民间唢呐班子和曹六、陆晓茸两位说书艺人，以及两名地道的陕北民歌手，前往英沟送文化下乡，开展慰问演出。演员们在几位热心人的张罗、引领下，先期抵达；我稍后跟进，顺便想看看冯庄乡最近的发展变化。

冯庄乡分布在丰富川及川道两边沟壑和山梁间。面积186平方公里，辖47个行政村、2828户、12386人。是全国第一个团支部诞生地，也是当年北京知青插队较为集中的乡镇之一。现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同志就在该乡康坪村插队两年多（28个月），与当地干部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一进入冯庄境内，眼前非常整洁亮丽，白坪、杜坪、贾庄、康坪、泥沟、李庄，顺着川道公路一字儿排开，直达冯庄村，一派新建或改造提升的新农村景象；公路两旁的大棚里，热气腾腾，菜农们正在忙着作务菜蔬，没有一点冬天的味道；延延（延安至延川）高速公路穿境而过，部分路段已经贯通。前边，还有若干个村子，顺着主川道向后延伸而去，有的则沿着侧沟或公路两边山梁蜿蜒而上。虽然是周六，然而乡党委书记田志荣、乡长侯忠军仍坚守在工作岗位，忙前跑后。

在乡政府所在地冯庄村，我便停了下来。近几年来，冯庄新型示范社区建设进展很快，变化很大。村子改造提升了，团支部旧址和知青纪念地得到恢复，社区广场也修建起来，乡政府驻地进行了修缮，一幢幢现代化楼房拔地而起，可以说面貌焕然一新。

见我们到来，田志荣指着公路下边几幢新建的楼房说：“全乡9栋灾后集中安置房已全部封顶，共可安置受灾户和避险移民搬迁户518户；就地的269户安置房也已建成，并投入使用；此外，去年冯庄村修建的二层73套新农村楼房也已全部入住。届时，仅乡政府所在地的新型示范社区可集聚3000多人。”侯忠军补充道：“丰富川川道开阔，坡台地多，土地肥沃，水流无污染，发展以瓜菜为主的棚栽业，得天独厚，潜力很大。如果将现代农业示范园区建设起来，示范社区的居民收入就有了保障。换句话说，就可以真正实现进镇进社区群众有活干、有钱赚、能致富、留得住。这不，今年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可达9600元，比去年净增1500多元。”

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英沟村。演出场地就设在村东头白海东家的院子里。简易的气囊舞台也搭起来了。院子里已聚起了不少人，男女老幼皆有，像过事一般。白海东是去年的严重受灾户，如今崭新的3间平房不但建了起来，而且已经住了进去，窗明几净，院子也显得很是宽敞。见我们到来，村支书曹玉军、村长叶润润和几位村人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简单地寒暄几句之后，我问：“灾后恢复得如何？”曹玉军说：“全村6户房窑倒损户都已建起了新房并且已经入住。”站在一旁的叶润润说道：“毁坏的道路也修通了。今年天年顺当，核桃和庄稼喜获丰收。加上打工，全村人均纯收入上了万元，比去年净增了3000多元。”庞海贵老人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一个劲地摇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笑。握着老庞粗糙的大手，看着他满脸灿烂的笑容，我忽然发现他的头发稀疏了许多，牙齿也少了两颗，额头上的皱纹又多添了几道。是呀，岁月不饶人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庞眼下已经是66岁的人了。这个年龄，就城里人而言，看上去可能并不会显老；而对于农村人来讲，就很显苍老了。更值得人同情的是，老庞命苦，育有两儿两女。两个女儿早已出嫁成家，而不幸的是二儿子及儿媳妇均已去世，大儿媳离家出走，留下大儿子和4个孙子由他和63岁的老伴照顾，靠种地和养牛、养鸡为生。去年强降雨他家的3孔窑洞全部垮塌，所幸人无大碍。那阵我去的时候，村里人正帮着他家刨挖被压埋的东西。老庞穿着一身泥衣服，疯疯癫癫，这儿看看，那儿挖挖，急得不知所措……

我问：“倒塌的窑洞重建起来了吗？”

老庞指着后边自家的院落说：“修建起来了。”

“修了几孔？”

“修了3间平房。”

“共花了多少钱？”

“7万元，乡政府按政策补助了4万元，自己贴了3万元。”

支书曹玉军和村长叶润润补充说：“全村6户房窑倒损户的新房都建起来了，早就入住了。补助资金也全部发放到受灾户手中。”

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中午12时整，演出正式开始了。这是英沟村多少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天。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主持人，更没有舞台统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随意。我坐在乡亲们的中间，一起欣赏着，感到很是温暖和幸福。

我邀请的这几位艺人，很是朴实厚道，演技也娴熟练达，所吹奏、说唱的节目，都是农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首先开场的是唢呐演奏，还是那传统的五人班子，曹斌带着弟子们，尽情地吹奏着，《大摆队》《秧歌调》《掐蒜苔》《社员都是向阳花》《九妹》……那热烈、欢快、悠扬的曲调，听得人如痴如醉，使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接着，曹六和陆晓茸上场了。陕北说书是人们最喜爱的民间艺术之一。此刻，曹六端坐在木凳上，手弹三弦，腿甩刷板主说，陆晓茸站在身旁，两手打着四片瓦，充当配角。两人一说一应，一唱一对，配合得很是默契。在道了几句开场白、说了一个小段之后，直奔主题，竟说唱起了《王婆骂鸡》，声音时粗时细、时高时低，使着浑身解数，似行云流水。那说唱自如、绘声绘色的滑稽表演，逗得人开怀大笑。我看到坐在我前排的张玉莲、王爱珍、李志英等几位老大娘，已经笑得前俯后仰，红彤彤的脸儿已变成了一朵花。观众还没有缓过神来，民歌手小两口便走上了台。《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两首地地道道、耳熟能详的陕北民歌，一下子将演出推向了高潮。台下的乡亲们竟情不自禁，和着节拍，动情地唱了起来。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和乡亲们一起唱了起来。顿时，小小的山村沸腾了，歌声、鼓声、琴声、三弦声、唢呐声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英沟村的上空，回荡在每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