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趣

  在不经意中，或者刻意下，一些如过眼云烟般的人和事流传下来，封存在厚厚的典籍中，埋葬在时代堆积的黄土里，或者延续了几千年的口水成了历史。

  相传的故事，它们幸运地没有转瞬即逝，经过一代代的涂抹，在轮回里成了经典、文物、笑谈。

  甲骨文是一个分水岭。它开创了记载“发生”的先河，启示着后人去通过文字直观地和历史接触。“白纸黑字”，通常成为了历史事实的佐证。历史学家总是希望能从文字记载里发现并还原历史的真相，从一些枝端末节的琐碎中推断一些曾经的真实，但结果往往是力不从心。读史让人迷糊，并不一定明智。关于智慧，似乎先秦的诸子百家都用尽了，先秦之后再无“子”，很多人用尽一生的精力都在注释着“子”们留下的遥不可及的经典，孔夫子的一言一行，老子在牛背上的喃喃自语，孟夫子的鱼与熊掌……被套用在了各种场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终于成为了传统文化华丽的外衣。

  剥开历史的外衣，一切还是遮遮掩掩，若隐若现的曲线，有待填补的干枯骨骼，于是留下了更多的捕风捉影。自宋代理学兴盛以来，总是给传统戴上了厚重的道德枷锁，所见之处无外乎“发乎情，止乎礼”而已。二十四史不过是二十四家谱也，要字字珠玑地流传万世，笔者必斟字酌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于是，视觉变得不大管用了，嗅觉和听觉派上了用场：魏晋时代浓浓的丹药味，南北朝的香火气息，大唐的盛世气象，宋朝汴京的车水马龙，元代的金戈铁马，还有每朝末日的浓烈血腥，这些大概是较真实的吧？

  公元前某年，公元后某年……每年都会发生很多大事，每天也都会有很多小事，历史的今天，无数事件重叠的影子，成了很多学科的起源。礼仪、制度、服饰、器具、书画每种门类又产生新的分支，宏观历史的博大，其实就来源于逝去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历史就是无数的细节编织成的一根纽带。

  我偏好那些有人情味的记载和描叙，至少他们能让自己感到血液汩汩流动的鲜活。历史就是传奇，我想看和做的，就是在传奇里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前人留下的一些随笔或者文言短文，甚至一些典故，比起冷冰冰的正史更有意思，《世说新语》的俏皮和睿智，稗官野史的猎奇；《阅微草堂笔记》的叙述简淡，描摹细腻；《子不语》的鬼神怪异和影响深远；《夜航船》以南方水乡的苦途长旅为意象，恰似百科全书；《千百年眼》驰骋自由，揭示隐微；《经世奇谋》娓娓道来，阐述了为人处世的经验和感悟；《智囊》妙趣横生，寓意深刻；《太平广记》虽为野史传记，掩卷后却也令人深思……这些小册子的风趣，不时让我在读“史”的过程中不觉莞尔。

  连绵几千年的岁月，个人影响力远远不足以与时代抗衡，历史总是从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出发，顺带着把人的生活划条分缕，一代又一代的人推着历史的车轮上路，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个体几十年长短人生的感悟，那路上滴下的汗珠，结晶的却是集体的智慧。因为我们只看到整个浓缩了的时代，却淡忘了人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