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求生西安古旧书市危情调查

    蛇年新春，西安乐游路春节灯笼临时市场，唱主角的不是灯笼，而是古旧书籍，一个接一个的旧书摊摆满了人行道，市民在其间看书淘宝，年味里充满了书香味。一名摆旧书摊的摊主说，这是西安最大的临时旧书市场，摊期从正月初一到十五。
    满城文化半城神仙。西安自周秦汉唐以来，一直是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有无数文化名人都曾在西安读书、求学、淘书。而上世纪50-60年代的南院门的古旧书屋一直是读书人向往之地。到了上世纪80年代，柏树林、端履门一带也是文化人淘书的乐园，在国内古旧书交易市场颇有些名气。可如今，西安人记忆中的古旧书店、书摊，却渐渐湮没在城市的嘈杂和喧嚣中。和“虚火上升”的古旧书收藏热潮极不相称的是，随着网络的迅速普及，旧书市场开始快速萎缩，发展变得举步维艰。
被热捧的马路旧书摊
    春节期间，大雁塔附近的旧书摊点吸引了不少游客，成为又一独特“景观”。但因涉嫌占道经营，这些旧书摊只能在正月初一至十五充当一下“春节临时工”。2月22日一大早，书摊老板刘旺盛和爱人就用机动三轮车往返几趟，将存放在附近出租屋的旧书拉到了乐游路上。多年来，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大雁塔附近都会出现临时旧书市场，正月十五一过就撤掉了，因为毕竟属于占道经营。为了多卖几本书，春节期间他们这些摊主很多晚上也不收摊，铺上被褥露天与书同眠。
    当一缕冬日的暖阳泼洒下来，清净了一晚的乐游路顿时喧闹了起来。60多个旧书摊一字摆开，自北向南约200米，几乎将整个人行道占满，各类封装陈旧、纸页发黄的旧书堆放在地面塑料纸上，书堆间隙还有旧字画、古钱币、陶瓷、雕刻等，市民在其间看书淘宝如同置身书海一般，与旁边红火的灯笼市场成为春节期间一道独特“风景”。
    来这里买书的有图便宜的淘书者，也有很多旧书收藏者。“旧书摊上一套毫不起眼的丛书，它可能落满了灰尘，甚至纸张还有些褶皱和破损。”但在藏家肖全生眼里，那就恰是一位落难的公主，别看她粗衣布襟、朴实无华，可经过细心调养等待，终会变成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我每年都来乐游路上淘书，每次都会有收获。郑振铎翻译、阿志巴绥夫著的毛边本《血痕》、周作人著北新书局1935年十七版的《自己的园地》等新文学书籍，还有来新夏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徐志摩传》、《张爱玲传》等，都是在这儿买到的。”肖全生不仅看书藏书，对图书管理更是自有一套体系。他自编一本《藏书登记簿》，共分5卷。翻开登记簿，一万余册书全部被进行了编号分类整理，而目录上，每一本书的书名、著者、出版社、版本、页数、来源、价目等基本信息一应俱全，一目了然。
    对新兴的旧书收藏热，西安学者张鸣认为，古旧书的再发行和再流通，是物质的再利用，一本书，有一个人看和有三五个人看，产生的社会效果当然不同。书的价格，从来没有古玩价格高，而且，古旧书对购买者要求太高，不是说高价买回家，书的价值就能传下去，拥有一套古籍不是用来炫耀，必须要了解它的内涵，书的本质和古玩本质不一样，中国历史因为有书存在，才延续至今。书一定是读的，读一本书就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观念。
意外发现印证史实
    千百年来，公祭轩辕黄帝陵一直是华夏儿女一项重要的祭祀活动，中国艺术产业研究院副院长罗宏才就幸运地从西安街头的旧书摊，收藏了一张1938年国共两党联合祭拜轩辕黄帝的参加证。
    在罗宏才家里，他小心翼翼的从一本古书中取出这张淡黄色的参加证，上面写着：“民国27年民族扫墓典礼参加证，编号第173号”，中间还盖着陕西省政府委员会的红色印章。“民国27年就是1938年了，是国共两党在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面对敌寇入侵，民族危难的时候，两党是捐弃前嫌，联合共同祭拜我们共同的祖先，这体现了中华民族在困难时期坚不可摧的凝聚力。”罗宏才当时正在研究陕西帝王陵墓修萁历史，经过对历史史料的查阅，得知这个参加证是1938年国共合作联合抗日时期第二次联合祭奠轩辕黄帝陵的物证。
    几年前从西安旧书摊上偶然得到的这张参加证引起了罗先生更大的兴趣，他还想知道是谁佩戴这张173号参加证参加了1938年的祭祀活动？经过反复调查，走访了许多地方，初步断定是当年陕西考古会委员长张扶万先生的遗物。张扶万先生是陕西富平人，清代举人，康有为的学生，参加过戊戌变法，时任北平研究院和陕西省政府联合组建的山西考古会委员长，为陕西文物的保护作出了杰出贡献，当时他参加了1938年的这次祭祀活动。
    无独有偶。家住西安二府街的收藏者张先生，在一本1937年英国出版的《日本侵华战争》的小册子中，首次偶然发现了介绍著名的《西行漫记》最早的英文书讯，这一发现对于研究该书作者埃德加·斯诺和《西行漫记》有重要价值。
    这本小册是几年前张先生在旧书摊上淘换回来的，原本为西北大学一位老教授所有。
网售旧书异军突起
    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旧书业渐渐发生变化。同以前古旧书交易市场周期长、图书更新慢等特点相比，网络古旧书交易秉承了网上购物方便快捷、价格实惠、选择面广的优势，吸引了众多淘友。孔夫子旧书网、布衣书局等一批古旧书交易市场网站应运而生，满足了各种读者的不同需求。
    “许多二手书店通常是将人家卖不出去的书籍抱到店里来销售，却忽视了顾客究竟要什么读物。”28岁的李锦旗如今正在经营着一家网上旧书店。几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他就应聘到西安一家颇具规模的图书发行公司，开始从事图书销售。李锦旗发现，目前西安现存的正规旧书店已为数不多，无形中导致旧书业的现状已无法满足市场和读者的实际需求，加上近年来纸张价格飞涨，包装精美的新书更是价格不菲，这无疑给二手书市场留下了巨大的交易空间。工作两年后，李锦旗决定离职做旧书生意。
    “平时从废品收购站，搬家公司等收来些，有时也走街串巷收购。起初我也不识货，偶尔收到值钱物件却以很低的价格卖了。近几年慢慢学了些品鉴知识，只是能收到的好东西已越来越少。”除了在八仙庵、大雁塔等地摆书摊，李锦旗还办起了一家网上古旧书店。
    为了稳住老客户、争取新顾客，李锦旗不但销售一些基本不赢利的书籍，还增设“寄设”业务，此项业务主要面对那些有书却不愿贱卖的顾客，他们希望手上有价值的旧书能像字画一样寄在店里由老板“代销”。“代销”成功后，书店方面按照比例收取一定的交易费用。目前，李锦旗的网上旧书店已经经营了一年多，现在每月纯利在3000—5000元。
    目前，陕西境内的网上旧书店有上百家，孔夫子旧书网上的“曲江书店”内，一本1980年版、八成新的《围城》只售6元钱，一本1959年版《聊斋志异选》只售5元，价格之低，让人不敢相信。在这家书店总共有2600多册图书。记者在采访调查时发现，很多人认为，网络古旧书店的兴起直接影响了实体书店的销售状况，但也认同其为古旧书市场带来了一阵春风。
市场呼唤“正规军”
    网友“西安乱读”为喜欢阅读、购买旧书的人们梳理出了一份“西安旧书地图”，详细描绘了西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及城墙之内有古旧书售卖的店（摊）地址，甚至还陈列出每家店、旧书摊的书籍特点及公交线路，年关的大雁塔乐游路旧书摊便是其中之一。
    “有人觉得没有旧书店无伤大雅，可他却没有想到，缺少了旧书店，会有多少有价值的好书无声无息地化为纸浆！多开旧书店，既可以保护历经劫难日渐珍稀的古旧典籍，又可以在书价猛涨的今天，减轻读者特别是青年学生的经济负担，还可以提高书籍的利用率，还可以为国家节省纸张，还可以增加就业机会。”西安古旧书藏家肖全生经常性地逛旧书摊，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地，都要打听此地有无旧书店可逛，遗憾的是得到的回答多半令人失望。除了北京、天津、上海等少数大城市以外，旧书店并不多见。屈指可数的几家古旧书店中，能维持古旧书特色的更少，很多古旧书店都变了味儿，不再经营古旧书。
    “西安是一座历史名城，古书、旧书应该得到重视。”2月13日，多名“旧书发烧友”联名在网上发帖，希望西安能像北京、成都等地一样，能有个地址固定、并有一定规模、统一的旧书市场，方便大家购买、交流。
    “位于粉巷的西安古旧书店，现在也只在地下一层出售旧书，种类和数量都十分有限，其余的一些个体旧书店，散布在西安的各个角落，书的质量参差不齐，也没有形成规模，大多都不为人所熟知。”著名学者邢小利说，古旧书无论是用于阅读、学术研究、还是留存历史资料，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现在的西安古旧书市场，正面临着“有书的人不知道卖给谁，没书的人不知道去哪买”的尴尬。如果能将西安的旧书店，旧书摊集中在一起，形成一个统一的、规范的旧书市场，不仅能让那些极具价值的古旧书得以保存和流传，也会成为西安的一道文化景观，是城市历史文化底蕴的更好体现。
    文/图本报记者赵争耀
编辑: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