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季草染指甲

    季季草，这属于女孩儿的花，是生在小院子里的。但它们不娇气，也不矜持，种子一旦入泥土，便生根、发芽、长叶。象过去年代里痴情的女子，一旦爱上某个人，便认定那便是她的一生一世，生也相从，死也相从，苦也心甘，累也心甘。

    季季草有双朵的，也有单朵的，植物书上所谓的单瓣和重瓣。花有艳红的，也有艳粉的，有大红，也有浓紫，这些颜色，我都种过。

    种季季草，那是因为爱美。季季草花一开，整个夏天便随之而绚烂，女孩儿们小心而急切地摘着花。花放在小碟子上，就一点花叶上的露水，加入明矾、捣烂，用以染指甲。一个夏天，一整个村子的女孩子的指甲都是可爱的胭脂色。染指甲是有讲究的，要选星月明亮的晴天晚上，把捣碎的花泥溥在指甲上，用什么包呢？当然不用纸，也不是用布，而是要用植物的叶子，但既不用向日葵的，也不用芝麻的。而是用青麻和苍耳的。据说，只有用这两种叶子包的指甲才会又红又持久。至于来历，只是几辈传流的经验，那时我年纪尚小，既不知为什么，也没敢革新，为着要漂亮。

    包过指甲，就睡到炕上，要等过了一夜才能摘掉叶子。这时的小手，既不能碰东西，也不能过门坎，要过门坎只能用双脚跳过。如果是迈过去，则是对门神的不敬，门神一生气，指甲就染不红了。

    在北方，一个夏天，满街的女孩子，都是红红的指甲，象把一粒粒开得最好的胭脂豆贴在了指甲上。所以，这季季草还有一小名：指甲花。说到小名，恐怕还是不一定人人皆知，只好呼它的大号：凤仙花。可我小时总以为这名字太贵重，让人提不动搬不起的感觉，所以，我很少这么叫它。

    在我小时候所住过的乡下，家家户户的，不管有没有女孩子，只要有女人，他们的园子里就有季季草。一个好好的人家，怎么可以不种些花朵呢？种花朵，怎么可以不种季季草呢？在那美丽的清静的乡下，家家户户的，他们一年一度地种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他们既不叫它凤仙花，也不叫它指甲花，而只叫它季季草。有一次，我亲见一个外乡人，当他把这小东西呼为凤仙的时候，女孩们仿佛都吃了一惊，仿佛她们从来不知道它还有其它名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