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用工艺习俗——石碾

　　一次下乡时，路过一条河，意外看到在小河的两岸堆满了石碾盘和碾砣。当时我好奇地问乡人怎么会收集这么多？乡人答：“如今这东西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了，俺这里人收了都发到外地去了，说是给石材工艺厂加工工艺品呢！”

石碾

　　是的，乡人说得没错，这些年的确没有人再用这些东西。其实不光是现在，在我小的时候，也就是三十几年前，村里便早有了磨面的机器，人们就已经不太常用这些东西了。

　　那时候，几乎村村都还保留着这样的碾和砣。我故乡的村子本来有两盘，一盘在村东，一盘在村西。据老人们说，以前没有机器的时候，人们只能用它和细筛子合着来加工面粉。后来有了机器，便只是拿它来碾一些较粗的粮食了，比如高粱米、小黄米之类的。那时候，人们习惯于生产队下工之后，用口袋装了自家尚未加工的高粱、谷子到碾上，把高粱、谷子倒在碾盘上，一个人或两个人便用力推了碾杠走。大人们干这营生时一般不急，倒是有时候逢了小孩子没事，便合伙帮大人做事，把那碾杠系上绳子，一个在前边拉，一个在后边推，一前一后飞跑，把那碾砣推得车轮般转，使那碾砣一遍一遍碾压放在上面的粮食，直到那上面的壳被碾细碾掉，露出紫红的高粱米或大黄的米粒来。也有拿石碾来碾新鲜的猪骨头的，那东西真是厉害，竟然连新鲜的猪骨头都能碾碎。村里有在外边上班的经常买回骨头来加工，据说那种肉骨头包子奇香，可惜我从来都没吃过。

　　小的时候，并不知道石碾旁有什么乐趣，后来被母亲带了常常去，便经历了许多故事。比如在石碾旁总会聚有一堆一堆的人。有的是来碾家里的东西的，人挨多了就得排号，那时候人们自觉，谁先来谁后来，自己心里都有数，从来没有人主动去抢先；也有一些经常来的人其实啥也不干，只为在石碾前凑个人气找个乐子。逢了有心情的，一边围着石碾干活一边侃些山南海北的奇闻。而孩子们，却也常聚在那碾盘周围跑来跑去，伴着滚滚的石砣声寻些快乐。

　　但在我印象中，村里的那两座石碾于我家却并无多少用处。因为我们家兄弟姊妹多，单是喂饱肚子都困难，根本就不敢提利用石碾来改善生活的事情。记得有一年，村上破天荒从南方引种了水稻，到夏末收了，生产队给每家分了一点点儿。当时我想让父亲到碾上去碾，可父亲却摇摇头说：稻谷太少，就不要拿到碾上去了，我在家给你加工大米不行吗？说着便脱了脚上的一只胶鞋，两手拿了鞋在稻谷上用力地搓，于是那黄黄的稻谷壳便裂开了，一点一点地露出肚壳里面的雪白来。等把稻谷搓得基本都变成了白色，父亲便拿一只簸箕簸了，让母亲用水淘洗干净了，下到锅里去煮。

　　现在，这些热闹而有趣的情景再也不复现了。而那些石碾石砣，在村里已经消失了许多年。因此乍一见到堆放于河边的那些石碾石砣，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也许，它们真的成了工艺品，有了新的生命，就有了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