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爱民
它最初只是东南方向上的一个方位的标识,随后才渐渐地涉及到了距离、陌生的范围和伸向它的那一条条道路。在东南方向有许多个区格位置的标记,包括最早天际之上显现的那道日光,也包括它本身——大雁塔。
从我站立眺望的地方(西安的南城墙)与它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对于我而言,它只是一些地方与地理性的常识记忆,也仅仅只属于我个人。
大雁塔在上个世纪70年代属于西安人生活界标之外的区域。一年当中,去往的次数屈指可数。我记忆中只在阳春里随大人们去郊外踏青,才有过类似的过往,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对它的眺望当中。
塔楼是出于宗教的目的而建的,此后,围绕着它所进行的话语建构,一直没有停息过。
作为西安符号化的符号,大雁塔也曾经直立在市民生活的中间。它的塔身和巨大的光影,被印在香烟盒子的正中,它曾经以这样的方式,介入了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孩子们在用这样的烟盒纸叠成的“三角”上,目睹了大雁塔的折弯。
大雁塔建在了这座城市的背景之中。随后,关于它的各种传说,以及它在时间当中留下的东西,也都印入了这座城市生活的底色当中了。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背景,永远也不会等同于现实的生活。类似大雁塔这样的地标性建筑,自它建成之日起,也为自身设置完成了同类型的谜语结构,供人进入登临,并且在各个不同的位置上,供人抬头仰望。就像用一个谜,来解另一个谜,就像拿谜来解谜中之谜。永远都是唯一的一道,但绝不会是最后的那道。
大雁塔现在早已是一个供人游览参观的场所。无论塔楼在它建设过程中的初始目的是什么,一旦它被建成,便自然而然地获得了一个全景敞视的空间。现在,塔楼之外的附属功效,正一天一天被游人享用着,并且取之不尽。
任何一个物体都会同它周围的环境产生关联。大雁塔也处在语意关系链条的环节之中。当它投身于意义的海洋中间,就难免会受到强加于它之上的各种关系的支配。
在西安的任意一个报亭,任何一个公共电话旁,和排队等待的人群之中,塔的影子都无处不在,尽管可能与它相距遥远,根本无法再看到它,但塔楼投射出的影响,却时刻都存在,即使在月光之下。其实,月光自它建成之时起,就与它相伴相随了。而现在更多的时候是灯火和人潮,还有每隔一小时便会响起的音乐喷泉声。游人在塔楼的下面来回穿梭,驻足欣赏随着水流飘向天空的音乐,也同时在塔楼的背影中,看见了塔楼。
大雁塔超出了西安人的记忆,与梦的情境直接相通。时间和车流人潮止息之后,塔楼在月光下,才回归到了它的自然之美和原始之美上了。
进入塔楼的中央,便意味着置身于看不到塔楼的点位之上。一旦迈出它的门楣,就要接受以它为圆心的坐标,向外放射出的尺度所给予的时空划分。这个时候,塔楼是它的倍数,或者说它联结着自身的内部和外部。或者说,它让人对于它,有了一厢情愿的认为。
有一天,我在雁塔北广场,见到一位外表酷似阿拉伯人的中年游客,他仰望塔楼的时候,戴着一副极深的墨镜,一旁的小贩正在向他兜售登塔的路线图。另外一次,则是遇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中国人),背靠背,坐在广场花坛边上的长椅上打盹,沐浴着从塔尖上照射下来的日光。
还有一次,我坐车从塔的旁边经过,想到过一个句子(记不清是谁说过的话):物是物,人是人。对于大雁塔,和由它在我心中引起的对于西安东南方向方位感的最初记忆,在我个人看来,或许也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塔归塔,我只是我自己。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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