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冬至那天,天是灰色的天,地是黑沉沉的地,西北风刮得很猛,强劲的冷风拍打着门窗,摇撼着树木,屋里透心的凉。我坐在办公桌前,浑身冰冷,脚像猫咬,阴风包围着我,向我发起了持续进攻。办公楼里空荡荡的,只有我还在聚精会神地办公。处理完公务,我伸了伸酸疼的腰,搓了搓冻僵的手,站在窗前眺望着一方天空。此时的天更加阴沉了,风也刮得更猛,树杆摇晃得很历害,院落的砖石瓦块叮叮口当口当作响。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雪花。渐渐地,雪越飘越大,漫天飞舞。天和地连在了一起。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院里盖上了厚厚的雪被,房顶也穿上了暖和的白衣,树木在鹅毛大雪中变得模糊起来,不时地还发出痛苦的哀鸣。我在寒冷中瑟缩,在寂寞中煎熬,随着风雪把思绪带进了原野……忽然,我想到了那座落在莲花寺石碴厂铁路东边的荒郊野外的石上柏。据史料记载,那石上柏原名白崖湖石柏,位于柳枝镇张桥村与暴雨沟村之间。此石平地突兀,成倒梯形,上宽下窄,高约5米,宽约8米,长约9米,顶部长有一棵柏树,人称“空中悬柏”。此树高约5.6米,树围1米,南北枝展3.36米,东西枝展3.95米,虽扎根石上,但生机不减。据测定,树龄约400余年。
此石南数百米外为半截山,北宋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此山崩裂,其下出水,形成一个大如郡城,水深数十丈的湖泊,名为移山潭,又名白崖湖。白崖湖山光水色,澄萍数里,风光怡人。此石以形状怪异、石上生柏的奇姿为白崖湖平添一份景色。明清两代,游人如织,在此石上留下了一些摩崖题咏。“移山灵湫”为明代华州八景之一。直到清末,白崖湖仍周围百亩,以后水面逐渐缩小。解放后,引水他流,白崖湖成为一片农田,而石与柏仍保存完好。石上的摩崖题咏可见者7处,其中有明代著名文学家袁宏道与友人朱非二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题的“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有明末清初的郡人、金石学家郭宗昌的《白崖湖记》。袁宏道在游白崖湖时,还曾赋诗一首:“直从镜里窥东海,还向峰顶忆北琨,跌坐石盘须尽醉,浮生别具一乾坤。”
且不说白崖湖石柏早在明代就被列为华州“八景”之一,也不道历代墨人骚客如何摩崖题咏,单说那石上柏扎根磐石之上,经风雨剥蚀400余年,仍生机不减,依然旺盛。在这大雪飞扬的数九寒天,石上柏挺立风口荒野,雪海之中,其景致又是如何的壮美?我忽然突发奇想,何不去瞻顾那石上柏?
我顶风冒雪,驱车前往莲花寺,车子出了街道,辨不清道路和田野,都是风雪的世界。车子开得很慢,像蜗牛在爬。二十几里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石上柏所在地,停下车,打开车门,风雪刮得睁不开眼,无情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又从脖子钻进胸腔,窜下肚子直至脚后跟,浑身上下像泼了冷水,进了冰窖,人也冻成了冰棍。我打开相机,走到巨石前,凝神注视着巨石,也望着那巨石上的苍柏。我想在巨石上寻找历代骚人墨客留下的石刻,可惜,天长日久,日晒雨淋,风雪漂泊,石刻早没了踪影。我望着那棵挺立在巨石上的枯柏,它在风雪中岿然不动,任凭狂风怒吼,任凭风霜严寒,像一个顶天立地傲对苍天的英雄,伸出坚硬的臂膀,挥舞着雄健的枝叶,任凭风浪起,稳坐磐石上。我沉思着,沉思着那苍老的柏,生长在巨石之上,没有沃土,没有充足的水分,缺乏养料,怎能一坐就是400余年?其生命力是何等的坚韧?我不由感叹,深深地被这尊古柏所感动。我沿着巨石和那石上的柏,转着圈儿,想找个能够攀登上去的地方,可我失望了,终于没有上得去,只好在它的脚下叩拜了。我瞻仰着、思想着,竟也忘了时间,忘了我仍伫立飞雪中,我也成了雪人,和天地融在了一起,和风雪结成了一块。司机等得急了,直按喇叭,我似乎是从梦中惊醒,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车上。身子已经冻僵,脚和手好像不是我的了。车内开着暖风,车外冰雪严寒,截然两个世界。我乘兴驱车直奔小城,在一家扩印部冲洗了照片。啊!那简直是太美了,在满天飞扬的雪花中、石上柏傲然挺立,按照自己的方式经受着风霜雪雨。回到居室,我把照片看了又看,到深夜竟毫无睡意,乘兴吟了一首小诗:
石上柏
壬午冬至雪霏霏,
慕名瞻顾石上柏。
伫立石前长深思,
枯柏风格传古今。
巨石无土怎生长,
蔚成奇观石生根。
百年风雨任剥蚀,
阅尽春色骨犹存。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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