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坪印象
看坪,普通只需要平视的,然而黎坪倒是不同,常常需要登高抑或临渊方见其本色,因为山,水,石,林组合起来,的确难以一下可以洞明。
黎坪之秀是水养育的,可是这水却又不是普通的水。说她不普通,主要是源泉本身就不平凡,凭籍龙洞之灵气,又广纳黄杨河、龙须沟、东沟、西沟而水量愈加丰沛,出黎坪经元坝扭头西去直达嘉陵江。这条不平凡的河整整绕在黎坪周围坚固的山石和峡谷之间,蜿蜒委曲,穿林越谷,折叠往复方名西流河。
春夏伊始,南方暖湿气流沿嘉陵江西进,裹挟湿热气流浅缓地沁入黎坪的山水,西流河特殊的流向总是在晚些时候才会感到春天的气息,还把春季的华美保持好久时间;到了秋冬,西北寒流翻越米苍山,西流河总会提早感到北风的寒冽,更多时候雾凇随时可见,而昔日光滑飘逸的瀑布则显冰晶林立,同周边的石林,峡谷,森林相互辉映反而妙趣盎然。
正是自然的神奇变幻, 一年之间总会不断带给黎坪丰富的降水,黎坪广袤的原始森林和数不可计的溶洞涵养这生命之源,不断运化,这才成就了黎坪的美丽绝伦。
沿西流河而上,自西渐东,河水清冽灵透,河缘秀木林立,或古木参天,或锦绣铺地,进入满眼的葱翠令人不忍心触碰一草一木,生怕打扰了这千年的静谧。西流河静静流过青草茂密的河床,绕着一块块巨石和一颗颗硕大的麻柳树,或成浅滩,或成激流,机灵的细鳞鲑总是结伴穿行,轻松自由地游走,看似痴笨的大鲵总是慢慢移动,完全忘然物外,总是自得还悠闲。
山林是无言的,在这个巨大又复杂的群落里,千百万种生物传递着一种神奇的力量。飘逸的天蓬草氤氲在一棵棵大树之上,柔弱的太白贝母在这原生地默默地探出地面,在夏季来临之前短短的三个月里绽放生命之花,更多时候则在黎坪林下厚厚的黑土里隐藏,在没有光的环境里继续生长,一直等到第二年的夏季再度进入周而复始的生长循环。
挺直俊秀的桫椤树喜欢长在离水不远的土地,春季来临,枝叶迅速生发,整个呈现淡淡的红晕,随着气温的升高,夏天叶色又转变成墨绿,到了秋季满树的金黄彼此辉映,同满山的黄栌争相宣泄灿烂的容颜 。
年龄古老的黄连木,苍劲英伟的巴山松,茂密丰盛的阴地厥,优雅高洁的兰草花,无数的树,无尽的花,无边的草装点着黎坪的山石田土。
当我们的目光透过整片整片的原始森林向上而望,冷坝舒坦的草甸从林缘开始,慢慢顺着坡势,绵延至于无垠。 次第而上,满山的高山杜鹃则完全匍匐在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石头上,葱郁的叶片反倒令我们不容易发现下面隐藏的真实地面,一层一层的枝桠重叠在一起,底层枯烂了又作为上层的肥料,所有的 枝桠聚集在一起,相互偎依,在云雾流泻之间把山顶点缀得煜煜生辉。
踏上黎坪的土地,无论我们是走在林下还是草甸,脚步需要很轻才行,厚实的树叶沉积起来的腐殖层实在不忍心我们踩得太重,在漫山苍翠间也许突然出现一束怒放的牡丹或者一株纤嫩的七叶一枝花,如果有兴趣,挖出来的确不是难事,只需用手轻轻扒开脚下几近尺余的黑土,一个完整的植物就全部呈现在我们面前。
走进黎坪,我们除了叹服之外更多的就是敬畏了。北亚热带的气候给予我们的总有无限的恩惠,缠绕攀援的藤萝,从地面上柔柔弱弱攀援而上,或在巨石上,或在大树旁支间,含羞展示自身的美丽,往往看似枯朽的藤蔓却依然蕴藏无尽的生机。
树为黎坪最常所见,有的胸围超过三尺之外,有的傲视丛林,即便是岩头那一丛丛黄杨看似青春年少,其实年龄也许早已超过彭祖,在历史的风霜雨雪后,在石隙山崖间依旧可以轻松生活,黎坪用广博的胸怀接纳了它们,而它们却用生命点缀着黎坪,并同河山川河流浑然一体,决绝不可分看。
西流河发源于石马山,自南向北 贯穿黎坪的全境,经元坝转头朝西,最终汇入嘉陵江,其间跌宕激越,平缓柔顺, 千折百回,水流日夜切割坚硬的岩石,千万年来,西流河奔袭不止,造就了黎坪绝美的峡谷、透澈的石潭和跌宕起伏的瀑布群。
转过大片茂密的松林,河边石菖蒲带着湿润的绿色牢固地附在岩石上,水汽氤氲,每一缕叶子总是干净而又飘忽。在峡谷里,光线永远不会不会很明亮,反倒是西流河飞溅的水珠和平静的水面影射了穿透树梢的星点阳光,林荫遮蔽之下,飞瀑愈加显得洁净和清白, 或急或缓注入石潭,潭底沉积的石子闪烁着暗光,潭底的鱼儿大凡都很小,在枯枝石缝间穿梭,仿佛影子一般,待仔细端详的时候却不曾发现,甚至倒怀疑水里是否真的有鱼儿游走了?
西流河流淌不息,一天天磨砺着原始的黎坪大地,慢慢地一些软些的东西竟然就消失了,留下的尽是坚硬而光滑的巨石罗列于河滩, 河滩的尽头却深藏着一段段狭长而空旷的峡谷里。人在谷底,阳光依然难得, 可这些并不会影响植被的繁盛,悬崖尽头常常会又一些黄杨或者冬青空着身子长在外面,岩壁上苔藓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有些地方还会生长金耳环(金钗石斛),它是山里人最珍视的名贵药材,功用神奇,除了治病还有延年之效。
运气好的时候,偶尔还可以碰见飞虎(鼯鼠),它展开翅膀会滑翔很远,攀爬速度极快,它们生活在峡谷之中,其便即为五灵脂,亦做药用。
黎坪十山九无头,一座座突兀的石山绝壁千仞,山顶却有些奇异,往往没有明显的主峰。一万年前,龙门山米苍山迥然会合,地壳大面积褶皱,于是石头堆砌起来的座座山峰,形成许多的水平结构,无论近看还是远观,总像一块块偌大的千层饼,色彩各异,纵横交错,玲珑有序,在黎坪茫茫的林海中,石笋,石柱,石芽彼此交汇,或独立,或联系,树林,石林共同组成了黎坪原始、天然的巨大园林,富含铁铝的红壤形成巨大的峰柱,颇似丹霞地貌, 把黎坪打扮得五彩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