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采集两种中药材
我最喜欢采集的秦岭高山药材有两种。一是秦岭贝母,叫秦贝,是中国贝母中药用价值最高的贝母。秦贝远比浙贝、川贝贵重得多。生长在高山草甸子里,春四月开花,五颜六色,十分鲜艳,采贝母的人漫山游走,见一株挖一株。秦岭主脊有个叫王锁崖的山梁,据说山高可望周围五省,因此有电视台曾在那里架设了天线。据说,明朝时有一位叫王锁的人,每年攀抓藤条爬到山顶采贝母,采大留小,收入可观,因此他很富有。他的外甥也想跟随舅舅一块挖贝母,舅舅却宁肯给他一笔钱,也不带他去采。这个外甥恼羞成怒,有一次尾追其后,将舅舅上山的藤条砍去,以致王锁下不得岭来,最后饿死在峰顶,留下了王锁崖这个地名。古人也知道贵重药材要保护,不能滥挖滥采。现在,原产地的秦贝大都已经绝种了。我曾经采籽,用了一片地种秦贝,获得成功。
另一种中药叫太白银莲花,中药房也叫北菖蒲,很贵重。与秦岭刺根葵共生一起,刺根葵有十分坚硬的毒刺,鼴鼠(地瞎瞎)不敢碰到它,所以菖蒲就混生在刺根葵里受到保护。五、六月,远在四川的人都拖家带口住在秦岭高山挖菖蒲。“文革”初期还能挖到这种药材。首先将刺葵翻出地面,再找银莲花的块茎。这样高山植被大面积被破坏。暴雨时常常因挖药材使大面积植被毁去而造成大面积滑坡,而秦岭高山土层很薄,植被往往是几千年才能形成的。现在,太白银莲花就一天一天地少了,从蓝田到周至很难再找到成片的这种药材了。
秦岭北麓还有一种树叫杜仲,其树皮是贵重中药材。采药人漫山寻找,遇到一株杜仲时只需半小时就能将比碗口粗的树皮剥光,先用刀在顶部环切,分成数条一步一步往下剥。三五百年的老树,采药高手一会儿就能剥光。上世纪秦岭山林中常常见到无皮枯死的树立在那里,就是被剥了皮的杜仲。与杜仲近亲的厚朴,也是大树,开紫红的花朵,十分鲜艳,特别漂亮,有止咳润肺功能,也是招人活剥的对象,近年山林里再看不到了。采药人满山找,只要找到一棵,就获利不少,所以几乎绝种了。听说周至要在秦岭搞万亩杜仲园,我心里特别高兴。
背着天麻种翻越七十二盘道
我们经常上到牛背梁上挖药材。由于秦岭是关中地堑断裂抬升而形成的,与巴山南秦岭之间的断裂面常常千仞绝壁。登上秦岭主脊,朝南面往下看,柞水县营盘镇就在脚底。这千仞绝壁看似无路可上,但营盘镇北却有一条陡峭山谷可攀登牛背梁,名为七十二盘道,是当年柞水县县令老爷上任时由西安府出发、乘坐滑竿经大坝沟上牛背梁、再经盘道到达县城的一条捷径。我于1978年秋跟随市药材公司技术员魏步贤,由“柴达木”(镇安柴坪、达仁、木王镇三乡的简称)两河街收购天麻种苗,背负这些种苗由此S形羊肠盘道登上秦岭,当天回到大坝沟农场。盘道虽名曰七十二盘,实际上我们数过一百多盘还没有到顶。大约四十多盘时有一较大平台,有破旧空房,当地人现在还叫此处接官台,据说是当年柞水县的官员和衙役们在此等候迎接新上任老爷的地方,在此准备午餐,接老爷到任。我们在天微明从营盘镇出发登山,登上秦岭大梁时已晚上十点多钟了,当时黑熊为了护崽,在路旁密林里发出呼呼的吼声,十分吓人。今天,在当年走过的七十二盘道之下,凿开了五道18公里长的隧洞,交通已极为便利了。当年20小时的路程,现在20分钟就一闪而过了。
韭菜滩留下我的牵挂
我母亲的骨灰,一直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随着我的行李,多年来与我在一起。有一年春天,天气特别晴朗,大坝河岸杜鹃花初开,有一只比孔雀大的鸟飞到我们农场后面的树上,红冠黄喙,身上五彩七色,拖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美丽长尾。场员们在树下观看,不愿惊动它。好久好久才飞去。这个鸟叫什么名字,我问了许多人,还是沣峪林场的技术员老梁告诉我,此鸟名叫秦岭锦鸡。他对我说:“周文王的岐山凤鸣之地就叫鸡闾。凤翔府之南就是宝鸡地。《山海经》上说,凤凰就是七彩鸡,又名锦鸡。”从此我对这棵松树产生了敬意,于是决定把母亲的骨灰埋在这棵树下的东侧。搬了一块平整的石块放在前面。
1978年,我平反恢复了公职。本来当时就可回城了,但由于要照管药材,两年后才离开。
退休后,第一件事,我带着老伴和孙子,来大坝沟,重返韭菜滩,看看曾经呆过十六年的地方,来到我母亲遗骨的地方。原来农场的窝棚早已不知去向,经过林区树木采伐更新,原来安放母亲骨灰的那棵松树也找不到了。茫茫苍山林海,母亲呀她就在此山之中。我给儿子说过:我要是终老之时,也把我的骨灰撒在这海拔两千米的松林里吧,因为这里是我终身牵挂的地方。
现在,我常常在天晴时爬上十层高楼,望一望深深想念着的秦岭,山巅片片飘浮过的白云,是一页一页难忘的记忆,隐约的山岭仿佛是我走过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深沟。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记者张波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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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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